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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番外:太后篇(2 / 2)


  他吓傻了一刻,继而失笑。

  “你当真愿意嫁我?可要想清楚了。”

  “当然!”

  她回答的十分干脆,他却思索了许久。

  在遇到她之前,他未想过要成亲,更未想过要同一个异国女子成亲。

  可遇上了便是遇上了,他愿意娶她。

  只是这条路显然不会太好走,他望着面前一脸不知掩饰的祈盼之情,纯粹单纯的如同他笔下画过的最干净的那汪溪水的小姑娘,却忽然犹豫了。

  他不怕,但她一定会怕吧。

  因为太喜欢,所以更加不舍得让她置身于那样复杂的环境中。

  他想拒绝,她却抢在了前面道:“我是西陵国的公主,我选的人父王一定会答应,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他这才真正知道她的身份。

  诧异过后,唯有再度失笑。

  这条路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好走。

  他无意挑起她与西陵皇室的矛盾,并未告知她在风国有一个姓晋的大家族,在那个家中,他是日后的继承人,无法陪她留在西陵,更无法光明正大地迎娶她为妻。

  他只与她说,自己舍不下风国的一切,无意留下。

  那是云莎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难得到手的东西,且这种失望透顶的感觉,比她预期的还要可怕。

  而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内,她又接连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情。

  父王母后先后因病离世,国局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她的哥哥继承王位之后,耗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将局面稳住,这两年的时间里,她这长大了许多,也日渐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到底还是决定了要去风国找他。

  两年的时间非但没有让她对他的心思减淡,甚至日益强烈了。

  她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跟他在一起。

  她舍不下风国的一切,那就由她来放弃吧——反正西陵有长兄,她相信他会一直是一位好国君。

  可她的想法遭到了云札的竭力反对,他跟她说了许多有关风国的事情,她那时才知道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娶许多妻子,他还告诉她,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就不会离开西陵,两年来杳无音讯。

  其实云札早已得知晋余储的身份,两年前一直小心翼翼怕她提起的事情,还是被摆在了眼前。

  云莎有了一段时间的动摇,可动摇之后却是更加的义无反顾。

  她的兄长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她黑脸,僵持不下间,他甚至扬言只要她离开西陵,便当作没她这个妹妹,云家也没有这样的女儿。

  他大骂她疯了。

  她确实是疯了,那一晚在山中遇到相遇之时,她便隐隐觉得自己疯了。

  她到底还是走了,甚至带了些负气的情绪。

  她凭着“阿储”这个名字,竟真的找到了他。

  他们力排众难,最终由她顶替着一位士族女的身份嫁进了晋家——只是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认为自己找到了想象中的归宿,并不知晓竟是踏进了一座深不见底的魔窟当中。

  甜蜜的时光过的极快,她在阿储的保护之下,依旧清澈如水。

  这一切终结在她生产那晚——她诞下了一名同她一样有着异眸的男婴。

  她只来得及看了孩子一眼,便因脱力而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已身处皇宫,取代了原来的皇后!

  她认得殷子羽,她初至风国之时,曾与他在君临湖前见过一面——可她分明是晋家的世子夫人,如何会成了他的皇后!

  她想要离开,但插翅难逃。

  外面的人都以为她难产死了,母子双亡,就连阿储也那样认为。

  不久后,她听说……阿储也病死了。

  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可殷子羽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同晋余明做了交易,他将你送与了我。”

  魔鬼间的交易。

  “可若没有这桩交易,他会杀了你,像害死储公子一样。”

  她的阿储不是病死的。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无法活下去,可你的儿子身上还流着西陵皇室的血液,晋余明不会平白丢弃这枚棋子。”

  她的儿子还在人世间。

  “所以用阿余的身份活下去,报仇也好,等他回来与你母子团聚也好,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便真的活了下去。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得下去。

  只是活得很艰难,她因悲痛过度哭瞎了双目,患上了心绞症,性情阴郁无常,再没了以往的明媚英姿。

  殷子羽后来耗费了无数心血让人替她医治好了眼睛,可她却再不愿去看这个世界一眼。

  在他临死前,也未有张开眼睛看他最后一眼。

  她觉得自己一直是恨他厌他的,可到头来却不知该恨他什么,厌他什么了。

  直到他葬入皇陵的那日,再也无法开口之时,她方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原来她恨的是他逼迫她活下来,令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厌的却是……他待自己太好,令她无以为报。

  接下来的长久岁月里,她仍和从前一样怀念阿储,偶尔在宫中触景生情,也会想到他。

  世间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唯有感情不知何起。

  譬如殷子羽待她,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心路历程,她无法可想。

  再譬如她当初就如疯了一般,不管不顾要同阿储一起,是为年少情痴,可被卷入这种种漩涡之中,历经无数苦痛直至今日回想,她竟也丝毫不觉得后悔。

  这种固执,在阿储口中是为不知变通,却应是这么多年以来她身上唯一没有被时间所消磨掉的东西吧。

  江樱听罢一阵感慨。

  婆婆常常跟她说一些从前的往事,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已经堪称一部曲折的传奇了。

  “说这么多口渴了吧?小红枣儿,去给你祖母端杯水来……”江樱转头对一侧坐在凳子上玩着一把水银镜的六岁女儿说道。

  小红枣儿正欣赏着镜中自己的盛世美颜,但听得母亲使唤自己,唯有收起了心爱的小镜子。

  她一岁那年被太后娘娘认作了干孙女,她真的很庆幸父亲母亲做出的这个决定——因为她照着镜子常常发现,自己越长越像太后娘娘了,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呢!

  小姑娘傻乐着,然而刚踏出门槛儿,迎面却见外头行来了一位身材格外高大、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大步走来。

  他长臂一挥,就将小小的她腾空抱了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蛋儿上,胡子刺得她痒痒的要躲起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兄长何时过来的——”太后自椅上起身,一双眼睛里载满了笑意。

  前些年他们兄妹又置了一场气,因为她未答应他重回西陵生活,他便甩了脸,甚至在外甥大婚当日都没有过来祝贺。

  可这次赌气并没有持续太久,或是有了之前的事情,让他们更懂得珍惜身边的亲人了,不舍得将大好的时间浪费在赌气上。

  向来同她一般固执的兄长对她妥了协,不再勉强她回西陵。

  “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过来陪着你,说得过去吗?”

  太后叹了口气,笑着道:“我何时与你计较过这些,又不是小时候了……”

  “舅公撒谎。”小红枣儿忽然开口。

  “哦?你说说,舅公哪里撒谎了?”太后笑着问。

  “祖母每年生辰,母亲都会亲自下厨做菜,舅公年年过来都撑得打嗝儿……分明是想要吃好吃的才过来的嘛。”

  “鬼机灵,又瞎说……哈哈哈……”云札笑的红了张老脸。

  太后瞧着这一幕,眼中笑意显露,目光却逐渐变得幽远起来。

  她从来不后悔的原因大抵就是在此吧——因为相比于痛苦,最终仍有美好可贵的东西完好地留了下来,时间带不走,苦痛也磨不净。

  好比眼下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又好比,十五岁那年与阿储于深山之中初见时的懵懂情愫,及头顶那片繁星密布的夜空。

  那些东西日久弥新,纵是无数岁月洪流,也无法撼动。

  值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