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017-018(2 / 2)


但却没有伤害到羽川。



先前艾比所特对闯入战斗的羽川,立刻就丢出十字架,亳不留情;姬丝秀忒把羽川当成我的食物,却没有出手攻击她。



只是威吓她而已。



「你想要寻死。」



「……汝不要多嘴就没事了。」



姬丝秀忒她——



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汝说这些想做什么?说了这些话,汝觉得吾的厮役,还有办法杀吾吗?」



「咦?」



「吾是主人,很清楚厮役的个性。他是一个会救吸血鬼的蠢蛋喔。要是他知道吾的想法,照那小子的说法,就是吾的『气魄』的话,他还有办法吸吾的血吗?」



「这、可是……」



羽川无言以对。



姬丝秀忒冷眼看着她。



用空洞的眼眸,冷眼看着她。



「那是吾觉得最困难的地方。吾很烦恼,该怎么让他动手杀吾。所以吾把方法一直保留到最后一刻,没说出口。吾本以为只能叫他直接杀了吾……不过多亏奇洛金卡达的出现,把条件都凑齐了,虽然这点是在吾的意料之外。如果吃一个人,这家伙就会气成那样的话,那吾当初就不用刻意去烦恼了。」



吾啊,姬丝秀忒用同样的眼神望向我——



开口说。



「吾本来想就这样当坏人,被汝憎恨,被汝杀死。汝不必知道吾的意图。」



「为什么?」



我呢暔。



内心茫然若失。



但这是事实,因为一切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厮役啊。」



姬丝秀忒开口说。



「因为吾一直在找寻葬身之地。」



「葬身之地……」



吸血鬼的死因,



有九成是自杀。



无聊会杀死吸血鬼。



强烈的无聊。



「吾会来这个国家,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因为第一任眷属死后,吾就没再来这片土地了。吾不是来观光的。」



「可、可是你之前……」



之前哭喊着,



说自己不想死。



少了心脏,断了手脚。



勉强逃出敌手。



「吾本来觉得死了也无所谓。本来是那样的。」



姬丝秀忒接着说:



「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吾却害怕死亡。」



「…………」



「害怕活了五百年的自己……会就此消失。很害怕、很害怕自己会从世界上消失,害怕得无法自拔。那时候汝刚好经过……所以吾就向汝求救了。」



「结果……我救了你。」



我没想过那是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



也没有瞻前顾后。



我只是——



不想看见她哭泣的脸庞。



无法袖手旁观罢了。



「吾出生至今,第一次受到他人的帮助。」



「…………」



「吾从未受过人类或吸血鬼的帮助。当吾在吸汝的血时,吾对自己的举动感到不解。所以,吸干了汝的血之后,吾没有把汝吃掉,而是让汝变成吾之眷属。吾此生第二任眷属。」



那时汝一直没醒来,吾还以为汝会失控呢,姬丝秀忒说。



她片刻不离。



一直在看护我。



「不过,最后汝终于醒了。汝要是想当吸血鬼的话倒也无妨;不过正如吾所料,汝还是想变回人类。在汝失去意识的期间,吾想了很多。那时候吾就决定了。」



姬丝秀忒有气无力,但语气坚定地说:



「吾要为了汝而死。」



「……为了我。」



「吾要被汝杀死,把汝变回人类,这次一定要死成。吾觉得自己总算找到葬身之地了。吾从四百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葬身之地。」



「四百年前开始……」



那是,第一任眷属的事情。



姬丝秀忒说过。



自己没办法把他……



——当时的吾,没办法把他变回人类。



——这次我会尽可能活用当时的教训。汝准备好了吗?



「吾没办法为了他而死。没办法牺牲自己的生命,没办法把他变回人类,所以这次——」



「你要为了我。」



为了把我变回人类。



为了帮助我。



打算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所以汝不要太自以为是,厮役。追根究柢来说,这是吾的责任。要是吾当时没吸汝的血,没做出那种难看的举动,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况且如果汝没救吾的话,吾当时早就死了。」



「…………!」



咦?



奇怪……等一下。



我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这不就表示我的心理方面……



我不是才刚说过,



自己在心理方面没问题的吗!



「……怎么了,汝在哭吗?」



「啊……!」



当我发现时,脸颊已经因泪而湿润。



为什么?



就算知道这些,我该做的事情还是没变吧?



就算她想为了我牺牲生命,我还是要杀了她。



因为这家伙会吃人喔?



「吾的厮役啊,汝真是一个爱哭鬼。太没出息了。」



「不……不对,这不是眼泪,这是……」



这是,我开口说。



「这是……血。」



「喔?」



「我正在流血。」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姬丝秀忒是吸血鬼。



她吃了奇洛金卡达。



迄今吃了六千人。



可是,



「……你也有鲜血在流,你也活着啊!」



她是活着的。



所以我们都一样。



我做过的事情,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



她做过的事情,



我现在想做的事情。



根本一模一样啊!



「实在是,携带口粮,汝做了多余的事情。」



姬丝秀忒说。



「吾本想在适当的时候露出破绽,让他杀了吾。不过无妨,厮役啊,反正汝除了杀死吾,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那种事情——」



心理方面。



我的心理方面。



「汝要是不杀吾,吾从明天开始,一天就吃一千个人……吾这样说的话,汝就只能杀了吾吧?吾就先吃了那边的携带口粮,证明吾不是在吓唬人,这样汝就能下定决心吧?」



「…………呜!」



「汝自己救的性命,就由汝亲手来除掉。这是……汝的责任吧?」



「姬丝秀忒——」



「汝是第二个这样叫吾的人,也会变成最后一个。」



我用视线向羽川求救。



川羽川只是咬着下唇,不再开口说话。这仿佛在告诉我,眼前的状况有多么的绝望。



羽川也束手无策。



姬丝秀忒说得没错。



羽川没必要跑出体育仓库,揭露她的意图。因为就算知道了,我该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只会像这样让情况恶化罢了。



但是,



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今后我将会永远误会姬丝秀忒,不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感到后悔。



只会像个丑角一样,变回人类。



世界上有这种事情吗?



到头来,只有我自己如愿以偿吧。



其他人不会得到幸福。



只会让姬丝秀忒承担一切。



「来吧。」



姬丝秀忒露出笑容。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杀死吾吧,厮役。」



「该死!」



你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葬身之处?



想要自杀?



那根本只是在逃避吧!



那是你内心在逃避的证据吧!



不管你表现得再怎么从容,你的真心话其实是……我那天在路灯下听见的那些吧——



吾不要,不要、不要!



吾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救救吾,救命、救命!



拜托!



吾不想消失,不想死!



来人、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对不起!



「忍野——!」



我朝着夜空,



扯开喉咙大喊。



用吸血鬼的肺活量,尽全力吼叫。



「忍野咩咩!」



接着,我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那位穿着夏威夷衫、吊儿郎当的轻浮男。



叫了那位早就洞悉一切的男人。但他却只字不提,只会厚着脸皮,叼着没点火的香烟。



「你一定在某处偷看吧。别故弄玄虚了,快点给我滚出来!我有工作要拜托你,王八蛋!」



羽川惊讶地看着我。



姬丝秀忒也一样。



我无视她们惊讶的视线,继续大叫:



「忍野!我知道你在这里。中立的你,不可能没来察看这里的情况!你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我不会再要求你说明!所以你快出来!我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加害者不是被害者!所以你快出来,忍野咩咩!」



「你不用那样大喊我也听得见啊。」



此时,



忍野不改悠然的态度,出现在体育仓库的屋顶上。



他盘腿而坐,手撑脸颊。



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坐在那里,抑或是突然出现在那里。



「阿良良木老弟,我们能在这种地方见面,真是史无前例啊。」



「……忍野。」



「哈哈!老弟你还真有精神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我有工作要拜托你。」



我重复说。



看着忍野,重复说。



「想办法帮我解套。」



「要我想办法?」



忍野露出苦笑,从屋顶一跃而下。从他的体格看来,很难想象他会有优良的运动神经;不过他的落地动作很漂亮,膝盖没有半点弯曲。



接着,他悠哉地朝我们走来。



「这种说法还真模棱两可啊。」



「我会付钱。」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别推给我啦,忍野说。



他似乎想置之不理。



不对,其实他已经置之不理了。



「呦!班长妹。」



接着,忍野对羽川举手打招呼。



「我们是第一次碰面,对吧?」



「……是的。」



羽川也回以注目礼。



「初次见面,我是羽川。」



「刃下心的事情结束后,幸好我在这个城镇多逗留一下。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认识你。」



「……我还以为忍野先生很讨厌我呢。」



「不是啦,我不会讨厌女孩子啦,我先声明一下,如果你从阿良良木老弟那边,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那肯定是谣言。」



忍野厚颜无耻地,



继续装傻说道。



「不过你真厉害呢,你和怪异明明没有任何的瓜葛,却介入得这么深,女高中生还真有精神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不是没有瓜葛。」



羽川毅然说道。



「这表示阿良良木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



「哇喔!友情呢。」



忍野不禁笑了。



他这瞧不起人的态度,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恼怒。



「还是说这叫青春呢。」



「小子。」



姬丝秀忒对忍野开口。



「别来碍事。吾辈说好了吧。」



「我不记得有跟你说好喔,刃下心。我只是把条件凑齐罢了。你愿意牺牲自己,把老弟变回人类的话,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我——换句话说,就是对人类而言。」



忍野说。



原来是这样。



奇洛金卡达肯定也是这样。



我就觉得奇怪,为何他会乖乖把姬丝秀忒的双手奉还;不过忍野有说,他把状况告诉奇洛金卡达。告诉他说:姬丝秀忒答应要把我变回人类。



所以他才会把手还给我们。



忍野是用这种方式,与对方达成协议的吧。



他是用这种方式,这种理由,让奇洛金卡达妥协的吧。



就算他奉还双手,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教义。



理当也能保住他身为大主教的面子。



结果,我却和姬丝秀忒聊得太入迷,还跑去便利商店,因为我不舍得和她分离,一直拖拖拉拉,没动手杀死姬丝秀忒。



所以奇洛金卡达才会以为自己被忍野骗了,而只身闯入补习班废墟吧。



变回完全体的姬丝秀忒,就连结界也藏不住她的踪迹。



「所以说啊,原本事情的发展都如我所愿……班长妹你真的太鸡婆了啦,阿良良木老弟明明没必要知道。」



「我……」



羽川还是无所畏惧地说。



「我觉得那是不对的。」



「哎呀呀!你真有胸部啊,我承认你的胸部。」



「什、什么?」



羽川慌忙按住胸口。



胸前晃啊晃地。



忍野看着羽川,



「啊!错了错了。我是想说,你真有胆量啊,我承认你的胆量(注:日文中,胸部和胆量只差一个字,一个是「胸」,一个则是「度胸」。)。」



他笑了。



最好是这样。



他只是在性骚扰而已。



「总之呢,优等生说的话真是了不起,那班长妹,你要怎么解决这个状况?」



「……那是阿良良木要决定的事情。」



面对忍野的反驳,羽川回答说。



「至少不应该把他蒙在鼓里,这样太残酷了。」



「因为啊,老弟要做的抉择很困难嘛。班长妹你太温柔了,温柔得好残酷啊,真的已经脱离常轨了。老弟到底信赖你哪一点啊?」



「…………」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忍野面向我。



然后如往常一样,叼起一根没点火的烟。



「我来这里,原本只是想把这场庙会看完,不过现在我下来了,已经骑虎难下,就听听你的要求吧。你要委托我这个专家工作吧?价钱方面呢,这个嘛,就拿上次一笔勾销的五百万日币继续算下去吧。」



忍野奸笑说。



「那你的希望是?」



「……希望你告诉我让大家都幸福的方法。」



我将内心的期望,



化成了言语。



「告诉我让大家都有美好结局的方法。」



「哪可能有那种东西。」



少蠢了,忍野耸肩说。



「你也想得太美了吧,那种东西是小学生在公民道德课写的作文题目啦,太不切实际了。」



「忍野,我——」



「不过!」



忍野咩咩把叼在嘴上的香烟收回口袋,



接着依序看了羽川、姬丝秀忒还有我,开口说,



「倒是有让大家都不幸的方法。」



这句话让我们目瞪口呆。



他滔滔不绝地续道:



「也就是说,把这次发生的不幸分散,大家一起来承担,没有人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如果这样也行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方法。」



「…………」



让大家都不幸的方法——大家一起来承担不幸。



分散。



分散开来,大家承担。



不让一个人来背负。



「具体来说呢……我想想,阿良良木老弟先把刃下心弄到濒死状态,把她绝大部分的吸血鬼特性和技能夺走,但是不要杀死她。如此一来,刃下心会比上次还要更接近死亡,变得无影、无形、无源、无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她会变成类吸血鬼的人类,变成低等的存在。在那种状态下,就算肚子再饿也无法吃人。」



然后呢,忍野接着说。



「老弟你也没办法变回人类。不过,会变得十分接近人类。你会变成类人类的吸血鬼,体内会残留些许的吸血鬼特性和技能,严格来说你不算是人类了,不过又距离吸血鬼十分遥远,所以十分接近人类。当然,那种状态和吸血鬼混血截然不同,你会变成一个不上不下的存在,很适合你呢。」



「很、很适合我?」



「当然,你也一样,就算肚子再饿也无法吃人。不过……变成那样的话,老弟你就先不管,刃下心会因为营养不足而饿死,所以你必须经常喂刃下心喝你的血。你把她变成那种低等的存在,所以她只能靠你的血肉来维生。你的下半辈子必须奉献给刃下心;刃下心的下半辈子也必须和你相依为命。」



「那——」



这时,羽川插嘴说。



「也就是说,我们人类——」



「没错。放弃消灭危险的吸血鬼,放弃完全消灭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以及她的眷属。因为她的能力几乎完全丧失,德拉曼兹路基和艾比所特之类的吸血鬼猎人,根本找不到她。换句话说,危险的吸血鬼会活下来。而且刃下心和老弟以后可能会变回吸血鬼,然后以人类为食,这层危险绝对不能忽视。」



这么一来——



大家都会不幸。



没有人可以如愿以偿。



姬丝秀忒不会死。



我也无法变回人类。



两个吸血鬼都会活下来。



「……汝、汝在开什么玩笑,小子!」



姬丝秀忒在我下方怒吼。



扯开嗓门大喊。



她的血液有半数被我吸走,动弹不得的她,能够做的只有怒吼。



「年纪连吾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小子懂什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吾不想活得茍延残喘!要丢脸也要有个限度,吾不想活下来丢脸!这里就是吾的葬身之地!吾好不容易才找到,好不容易才可以死!吾……要为了厮役而死!让吾为了他死吧!杀了吾、杀了吾——快杀了吾!吾不想活下来!」



「所以就要你不幸啦,你不会如愿以偿,不过决定的人是阿良良木老弟啦。嗯,班长妹说得没错。」



「厮役!」



姬丝秀忒似乎觉得和忍野无法商量,视线朝我望来。



「吾刚才说过,别被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吾不想活下来。」



「……就算是这样,我——」



我下定决心,毫不犹豫。



我清楚明白这是自己的责任。



也确实考虑到后果,开口说:



「我还是希望你活下来。」



「…………呜!」



我——



轻抚她的秀发。



那头金色秀发。



她那柔顺的头发。



这似乎是——没错。



这似乎是服从的象征。



「我不会只说一次……我会像个厮役,不停低下头来拜托你。请你不要想死,苟且偷生地活下来吧。请你去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而不是葬身之地。」



姬丝秀忒露出绝望的表情。



然而,她却动弹不得。



甚至无法挣扎。



只是眼眶泛泪。



泛出像血一般的泪水,哭哭哀求。



「拜、拜托……求汝了,厮役,求汝……请汝杀了吾,求汝杀了吾,变回人类。就当作是帮吾一个忙——」



「抱歉,姬丝秀忒。」



我唤了她的真名。



这个名字,今后大概不会再唤第二次了。



「我,没办法帮你。」



就这样,我的春假结束了。



宛如地狱的春假。



同时也是高中生活最后的春假,就在无人幸福、无人得到救赎下,以一个惨不忍睹的BAD END落幕了。



018



后日谈。



应该说是今后的故事。



隔天,我久违地被两个妹妹——火怜和月火叫醒,出门上学去。我这个大哥,踏上寻找自我的旅途,离家两周归来后,双亲也没特别说什么,而两个妹妹看到我也只是一阵哄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做了会让双亲无言,并让妹妹大笑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反应我也只能概括承受。



总之,今天开始是新学期。



我踩着脚踏车往学校出发。脚踏车我也睽违两个礼拜了。我不会这样就忘了脚踏车的骑法,因为从前我经历过一段痛苦的练习。



接着,我抵达了目的地。



体育馆内,放着分班的告示。



「喔喔!」



奇迹发生了,我和羽川的名字在同一个框框内。这或许不足以称之为奇迹,但还是让我心中有些许雀跃。仿佛我在升上二年级时,不曾体验过分班一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总之我和羽川漂亮地同班了。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确认自己的班级。我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羽川的身影,出声叫了她。像她这样典型的优等生,在直江津高中也算是稀奇,所以我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换了发型。



不过也只是将绑成一撮的麻花辫,分成两撮垂在左右罢了。但光是这样,她给人的印象就变了许多。



「哎呀!这不是阿良良木吗……呦!」



羽川的表情很疲惫。



她的肩膀低垂,感觉有点驼背。



学期才刚开始,她的状况就非常糟糕。



「你、你怎么了?羽川同学。」



这是怎么回事?



她讨厌跟我同班吗?



这种被害妄想朝我袭来,然而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唉——!」



羽川拉着我制服的衣袖,把我带出体育馆,接着走到能够单独说话的地方后,



「我把内衣丢在体育仓库忘了带走!」



她低声说道。



「是喔。」



「现在肯定被人发现了……」



操场我们已经尽可能、尽量地做好善后处理,唯独被吸血鬼眼力轰成一团的仓库铁门无法修复,所以我们只好丢下不管,直接回家了。今天我还没去操场,不过毕竟整扇门都不见了,肯定会引发骚动吧。而理所当然地,体育仓库的周围也会受到严密的调查。



羽川似乎在担心那一点。



「虽然当时我没空管内衣的事情,可是我居然会忘记,这真是我羽川翼终生的遗憾……而且还是一辈子的耻辱。」



「你放心吧,羽川。」



「嗯?为什么?」



「我已经帮你收起来了。」



「什么!?」



「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在那种状况下,你怎么还有那种时间!?」



「喂喂!别说那种会让人难过的话嘛。我在春假的时候,都是以你的内衣裤为第一优先考虑呢。」



「别说那种会让我难过的话!」



「所以现在我的房间里,已经凑齐上下一套了。」



「还我啦!」



如此这般。



离预备铃响似乎还有一点时间,于是我和羽川站在原地小聊了一会,话题当然是和吸血鬼有关。羽川又对我说了一个有关吸血鬼的知识。



「有此一说啦。」



她以这句话开头。



「吸血鬼会吸食人血……不过进食的吸血和制造眷属的吸血,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啊,我好像有听她和忍野说过。」



「进食就是进食啦,不过制造眷属的感觉,似乎和性行为很接近。」



「性、性行为?」



「我是说真的。」



羽川说。



「毕竟食欲和性欲本来就很像。而且这样不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吸血鬼不太想制造眷属吗?她……活了五百年只有两位眷属。我不太懂吸血鬼的贞操观念,不过这表示她很守身如玉吧。」



「守身如玉?」



「我想第一任眷属会不会是她的恋人呢。」



她原则上不会制造眷属。



有人这么说过她。



守身如玉的……吸血鬼。



就算濒临死亡,她也不会制造眷属来救自己……原本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那她何时才会制造眷属呢?



这是我们在聊的话题。



「……可是一个是人类,一个是吸血鬼喔?」



「所以他们才会把对方变成眷属吧?吸血鬼混血的存在,不就是跨越种族的证明吗……不过跟这次的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啦。不论如何,这都是我的推测。我在想,她是不是打算弥补当时的遗憾,用阿良良木你来重新来过呢?」



「遗憾……」



她无法把第一任眷属变回人类。



所以把第一任眷属的情况和我重迭。



或许是这样吧。



「所以她不想死在那三位吸血鬼猎人手上吧。不过她真正找到自己的葬身之处,其实是在遇到你之后吧,在遇到第二任眷属之后。」



「葬身之地……吗?」



「仔细想想,她在把你变成眷属之后,就几乎失去了吸血鬼的技能——她不能吸血,就表示她当时已经有饿死的觉悟吧,因为吸血鬼不能吸血就会丧命。」



「你说得……没错。」



「不过她要把你变回人类,所以不能饿死。」



「……那家伙啊,昨晚一开始先问我要不要与她永远共生……如果我答应的话,你觉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变得和她说的一样吧?」



「和她说的一样?」



「她一个人没办法活下去,但两个人就没问题吧。」



「…………」



「两个人比一个人好,三个人不如两个人独处,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啦。」



这是为什么呢,羽川说。



为什么呢,我也回应说。



「伤口。」



「嗯?」



「伤口还留着呢。」



羽川看着我的颈部说。



脖子上,有两道齿痕。



「咦?用领子遮不住吗?」



「嗯——知道的人就会知道啊。」



羽川抓住我的手,从各种不同的角度确认。



「而且还有体育课……你把头发稍微留长一点可能会比较好。」



「是啊……不过整理起来很麻烦呢。」



「结果,你身上还有多少吸血鬼的特质?」



「接下来要慢慢试才知道……不过治愈能力似乎有显著的提升。我磨牙的时候,好像牙龈也比较不会流血了。」



「好可有可无啊……」



「就是这样。乐观一点来看,我算是变回人类了,不过还有一点后遗症就是了。」



「嗯……后遗症啊。」



「不管我现在是不是人类,我都可以像这样走在阳光下,光是这样世界就好像改变了。」



「你还真乐观呢。」



羽川露出腼腆的笑容。



果然羽川的笑容也一样,在太阳下显得更加眩目。



「好了,如果你有困难随时跟我说吧。如果是肩膀的话,你爱怎么揉就怎么揉。」



「是啊。我想揉的话随时会告诉你。很多事情我已经先调查好了,而且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下次我会好好揉,让你很舒服的。」



「……你、你是说肩膀吧?」



「嗯?咦,啊,嗯,对啊。」



「回答得好模棱两可……」



羽川苦笑。



「不管如何,」她接着说。



接着朝我伸出右手。



「难得能跟阿良良木你同班我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让你更生才行。」



「更生?那是什么?」



「更生两个字,可以写成『苏』,是死而复生的意思。」



很适合不死之身的你吧?



羽川如此说道。



「接下来的一年请多多指教了,阿良良木。」



「是啊。别说什么一年,未来都请多多指教了。」



这段时间,肯定会比「永远」还要短吧。



不过未来还是请多多指教。



我握住羽川的右手。



那是一个友情的握手。



接着我们走到教室,听了新学年、新学期的导师上课。不过,那堂课就跟往年一样,班导要我们先想一男一女的干部人选。当然,女生我会投给羽川吧,男生的话就随便了。



接着,到了放学后。



我独自前往补习班废墟。



出发之前,我有先知会羽川,也有想过要和她一起去,不过唯独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责任,也只能由我来负责。



骑了二十分钟的脚踏车,我抵达了目的地。



我好像是来到自己家一样(这里的确跟自己家没两样了),穿过铁丝网的破洞,进到内部。不过仔细想想,我好像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这栋建筑物的外观。



在阳光下看起来,这栋建筑比我想象的还要破烂。



腐朽荒废。



像一栋已经死亡的建筑物。



用人眼看起来是这种感觉吗?



我压低视线,走入废墟中。接着爬上楼梯。



通过了二楼。



往四楼前进。



「她」已经不怕阳光了。



因为「她」已经不是吸血鬼。



我看了那间天花板开洞的教室,但里头空无一人。于是,我打开隔壁另一间教室——那扇门一样有些故障——忍野的身影出现在里头。



「呦!你好慢喔,阿良良木老弟……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忍野一脸悠哉,



出声迎接我。



他还是一样穿着夏威夷衫。



看到他躺在书桌拼成的简易床铺上,很难想象他是在等我,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一一吐槽吧。



「哈哈!制服很适合你喔,老弟。我都认不出你了。」



「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学生嘛。」



「喔喔!对喔,我都忘了。对对,老弟你是校园异能战斗的主角嘛。」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不是真的有发生过我都不知道呢。」



不管如何,我不是当主角的料。



也不适合当反派或怪物。



事到如今,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别看我这样我就跟外表一样,只是一个学生。



虽然有点异于常人。



「这样啊,班长妹没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我是自己来的。我们一起来比较好吗?」



「不是,这种情况下没差啦。」



不过呢,忍野续道:



「让我苦口婆心说一下吧,你最好多注意班长妹喔,阿良良木老弟,你的视线不应该离开她,她有一点……危险。这次所有的人……包括你和我在内,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要是她变成某件事情的核心人物,老实说连我都无法预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



我回答。



「因为我们是朋友。」



「是喔。这不算工作的售后服务啦,不过其实我还满在意老弟你今后的发展,而且我也打算暂时待在这栋废墟内。我找了很多地方,还是这里看起来最好住。以后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商量吧。」



「跟你商量的价钱很贵呢。」



「一点都不贵,那是正当的等价报酬。」



忍野说完,



用没点火的香烟,示意教室的角落。



「好了,先开始第一次的喂血吧。」



教室的角落。



有一位金发少女。



她双手抱膝,坐在那里。



年纪看上去只有八岁左右,体型娇小。



一位不是二十七岁,



也不是十七岁、十二岁、十岁的——



八岁金发少女。



她,



一直用凶狠的眼神,瞪视着我。



「……真的,」



我该怎么称呼她呢。



这位无影、无形、无源、无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少女。



吸血鬼落魄的下场。



美丽吸血鬼的残渣。



而且——



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存在。



「真的很……对不起。」



我靠近少女。



配合她高度弯下腰,紧紧抱住她。



「如果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动手。」



少女不发一语。



不再对我开口。



她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刚开始似有抵抗——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接着默默地,朝我的颈部一口咬下。



一阵轻微的疼痛,



以及陶醉感,传遍我的全身。



「我不觉得这是正确的啦。」



忍野在身后,悠然地说。



「这叫做人类的自私吧。你看到吸血鬼吃人会感到厌恶,真要说的话,就像看到可爱的猫咪在吃老鼠,然后内心幻灭一样啊。而老弟你呢,其实就是选择了把吸血鬼当成宠物来养,削掉他的尖牙,拔掉他的利爪,然后弄哑他再抓去阉割啊。之前被当成宠物的你,现在把主人当成了宠物,这次的事情说穿了就是这样。这样来想的话倒也不是什么令人钦佩的事情啦。」



「…………」



「一个是为了吸血鬼献上生命的人类,一个是为了人类不惜一死的吸血鬼,是吗?好一个血债血还,不过又血浓于水的关系啊。这是工作啦,所以我没打算插嘴。不过呢,如果哪一天你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烦了,随时跟我说一声啊,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不会厌烦的。」



喂少女吸血的同时,我说。



「因为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那就随便你啰。」



忍野用冷淡的语气说。



我承受他的话语,头也不回,同时轻轻抱住少女。少女的身体娇小、瘦弱,只要我一用力,就算是人类的腕力,似乎都能把她压坏。



互相伤害的我们,在一起互舔伤口。



受伤的我们,彼此寻求慰藉。



「如果你的生命明天到了尾声,那我活到明天便足够;如果你今天为我活了下来,那我也会活在当下。」



我出声发誓。



同时,两个伤者的故事开始了。



一个鲜红湿润、暗红干涸的血之故事。



一个绝对无法愈合,我们重要的伤之物语。



这个故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