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05(2 / 2)
紧张万分。
宛如黏稠固体的大颗汗水沿着肌肤滑落。
「……嗯。」
月火抬头了。
表情灿烂无比。
基于情理网开一面?有酌情减刑的余地?至少应该会有缓刑期间吧?我和火怜忽然开始期待。
「两位,可以暂时维持这个姿势别动吗?我现在就去便利商店买锥子回来。」
期待落空。
是死刑判决。
而且是用锥子行刑。
面带微笑却皮笑肉不笑的月火,维持着LV99的愤怒回到走廊,使劲以破坏性的力道「砰!」关上房门。
「月火!便利商店应该没在卖锥子!要去专门的五金行才买得到!」
火怜朝着走廊的这声呼唤,到头来根本就没讲到重点。
月火完全没有理会这声呼唤。
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唔哇~
演变成惊人的状况了。
浅显易懂的修罗场。
即使便利商店没卖,不过那家伙既然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对会买锥子回来。
接下来会怎么样?
与其说接下来会怎么样,以这个状况来说,接下来会被怎么样才是重点。
「……哥哥,你好重。」
在我烦恼的时候,火怜对我如此说着。
「啊啊,抱歉。」
我响应之后从火怜身上离开。
火怜也跟着起身,把被迫变成迷你裙的裙摆整理好。
似乎有些害臊。
害臊的火怜也很稀奇。
因为她基本上是一个直爽的家伙。
「所以哥哥,关于刚才的对决……」
「咦?」
对决?
这个莫名其妙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植物的名字?
还是我今天早上正在背的英文单字?
「早就超过五分钟了。」
火怜对着歪头纳闷的我如此说着。
我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刚才的行径是我在和火怜对决。回想起这个初衷的我看向房间时钟。
确实经过五分钟了。
而且,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
难怪会被月火看见。
「唔哇~……」
完了,我输了。
不,比起败北,我更应该率直夸奖火怜的毅力。
应该率直向火怜表达尊敬之意。
虽然我在中途也开始恍惚,但她能承受这种极刑,着实令人佩服。
而且长达十五分钟。
简直是怪物。
「唉,那就没办法了……毕竟约定就是约定。OKOK,小怜,我就把你介绍给神原认识吧。」
其实我真的很不愿意。
不过,既然她本人已经表明想见面了,我到头来并没有阻止她的理由。
与其说没有理由阻止,不如说没有权利阻止。
何况我认为她们肯定会意气相投。
因为属性相同。
「小怜,你刚才很努力,是你赢了。嗯,今天是哥哥输了,我就认输吧。」
「唔、嗯。」
我如此慰劳火怜,但她的反应差强人意。
怎么回事?
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火怜开始咳嗽。
咳、咳咳。
火怜就像这样,故意反复轻咳好几声——将高大的身体缩成可爱的模样。
「哥、哥哥。」
「什么事?」
「总、总之,如果哥哥真的坚持就没办法了,要改成三战两胜也没关系。」
「…………」
「因、因为,刚才对决到一半被月火打断,一般来说,应该要不算数重新来过才对。何、何况,月火回来之前还有一段空档,要我陪哥哥进行延长赛打发时间也行。」
火怜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脸红做出这个提议。
投过来的眼神含情脉脉。
「那个……」
至于我,则是悄悄将手上的牙刷握紧。
「那、那么……我就,要求再战……吧?」
「没、没问题,既然收到战书,我、我可不能逃避当作没看到……我就……我就,接受吧!」
「下、下次要不要换你当庄家?」
「唔、嗯,这、这样比较公平!」
我们彼此都没有看着对方将对决改为三战两胜。
就这样,经过今天早上之后,我和火怜的感情稍微变好了。
004
回忆结束。
换句话说,我现在正要带着火怜前往神原家。
虽说约定就是约定,不过仔细想想,既然不是白纸黑字的约定,其实我完全没有义务守约,不过约定就是约定。
中介人。
我就饰演一次牵线的角色吧。
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只向火怜提出唯一的条件,那就是「现在立刻给我换装」——所以火怜现在穿着运动服。
虽说如此,因为是要和崇拜的神原老师见面,所以她的运动服也不是普通运动服。
至今非常少穿,精挑细选。当作决胜服的珍藏搭配。
是自行车赛使用的花俏荧光色款式。
连下半身都是自行车赛在穿的伸缩裤。
……这种情报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我妹明明就没有自行车,为什么会有自行车赛专用的运动服?这一点着实令我诧异。
顺带一提,我有一辆脚踏车,但是没有骑出门。
即使并没有天涯海角那么夸张,但神原家并不是位于走路可以很快抵达的地方。然而我想避免两人共乘一辆脚踏车(并不是排斥两人共乘,而是不喜欢和妹妹共乘),所以决定徒步行军。
火怜直到刚才都是倒立前进。
不过现在则是把我扛在肩膀上。
嗯。
习惯之后,这个视线高度挺有趣的。
总之,不喜欢两人共乘脚踏车,结果却变成骑在她的肩膀上。从这种状况来看,虽然两人多少走得比较近了,还是处于相互试探的兄妹关系。
至于火怜,虽然平常并不是单纯到这种程度的笨蛋,不过能够见到崇拜的神原老师,才会因为情绪亢奋使得笨蛋程度加倍吧。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出乎预料。
那就是神原的反应。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无须套用「好事不宜迟」的道理,不过我觉得尽早实现约定比较好,所以我随后(这里所说的随后,是好不容易从月火锥子的威胁捡回一条命之后,关于这段细节,真的是以负面意义来说令人想笑也笑不出来,所以恕我省略)就打电话联络神原。
正如前述,现在是中元时期。
不过神原本来就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因此她在这个时期,也不需要出远门返乡。
所以电话顺利接通了。
「慢着,阿良良木学长,这样我会很困扰。」
但我却获得这种反应。
真是意外。
「我确实说过想见学长的妹妹,不过那纯粹只是开玩笑,绝对不是认真的。」
这番话不像是神原会说的话。
虽然她是个少根筋的变态女孩,但她的宽宏器量,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之中也是数一数二。
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一个怕生的人。
在我觉得不对劲而追问之后,神原以极为困扰的语气说道:
「没有啦,虽然我很高兴阿良良木学长有这份心意,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收下您妹妹的贞操。」
「谁说过要给你了!」
如果要给你,还不如我来接收!
去死吧!
「这份好意我就心领了。」
「你什么都没得领!我不会把妹妹的任何东西给你!」
就是这样。
即使是出乎预料,但在这方面还是正如预料,神原小姐就像这样迷人又出色。总之经过各种迂回曲折的演变,我顺利和她约定在今天下午带火怜过去拜访。
「嗯,那我穿上衣服等你们来。」
「你为什么把全裸当成基本原则了?」
不想让妹妹见她的想法,再度大幅撼动我的决心,然而事已至此当然不能取消。
否则我会被妹妹痛打一顿。
我可不想这样。
「话说哥哥……」此时,火怜忽然从下方开口问道。「救护车和消防车的电话号码,一样是119吧?为什么会一样?这样不会搞混吗?不会想叫救护车却来了消防车,或是想叫消防车却来了救护车吗?」
这家伙又问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了。
究竟是什么契机令她在意这件事?
刚才又没有和她说的车子擦身而过。
「总之,确实有这种可能吧……不过紧急状况分成报警、急救和消防三种,要是三种紧急号码都不一样,就会有人没办法全部记住。是不是因为这样?」
「全部也只有三个号码吧?而且是三位数耶?有人连这样都记不住吗?」
「唔~不过,这样好了。小怜我问你,你曾经想问天气却听到报时吗?」
「没有。」
「哎呀……」
「不过曾经想问时间,却听到天气预报。」
「还不是一样!」
不可以小看单纯的构造。
正因为是三位数的单纯数列,反而有可能会在情急的时候,一时混乱想不出来。
「110和119,是十个以11开头的号码之中最好记的吧?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三个需要紧急联络的重要机构,硬是塞在两个号码里。比起叫救护车却来了警车,或是叫消防车却来了警车,你刚才说的状况再怎么样也比较好吧?」
「咦~?但如果警车开到有人受伤的地方,就可以逮捕伤人犯,如果警车开到失火的地方,也可以逮捕纵火犯吧?」
「为什么你要断定伤者和火灾都和犯罪有关?」
你的正义太危险了。
总是以犯罪为前提。
「没有啦,所以我才说,如果有人受伤的时候却是消防车开过来,一般都会生气吧?『你的意思是洒水就能治得好吗!』这样。」
「没有人会这样生气。」
「发生火灾的时候却是救护车开过来,也会令人生气。『你的前提是有人烧烫伤吗!』这样。」
「这种前提很中肯吧?」
「如果来的是警车就不一样,就不会有人生气了。因为犯人会被逮捕。」
「喂,正义使者,你完全屈服于国家公权力了。」
「不不不,哥哥,刚才我只是举个比较普遍的例子,我和月火不会屈服于公权力。火炎姐妹至今也应付过警察好几次。」
「是啊……毕竟我每次都得去接你们回家。」
我不想回忆这种事。
还曾经莫名其妙和女警熟了起来。
真是的。
「不过小怜,先不提有人受伤或火灾的模式,如果发生犯罪案件的时候,却是消防车或救护车开过来,果然还是会惹人生气吧?」
「唔~再怎么样都不能两全其美吗……可是以这种状况来说,犯人肯定会被警笛声吓到逃走,所以应该无妨吧?」
「就像是防盗铃那样?」
「就像是防盗铃那样。所以我才说,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号码应该要分开。虽然110和119是很好记的号码,不过111也相当好记吧?就叫消防车改用这个号码吧!」
「叫消防车改号码……我可没那种权限。何况,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用途,不过111肯定已经是某种功能的号码了吧?以常理推测,11开头的号码应该全部用掉了。」
「不过啊,哥哥,111肯定是小狗乐园之类的号码吧?既然这样,叫他们把号码让出来也无妨吧?」
「你啊,居然因为1的英文发音是『汪』就以为是小狗乐园,这种联想已经低于小学生的等级了。」
唉,真是的。
如果是肯定知道答案的人,比方说羽川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觉得我和火怜的这段对话蠢到有剩吧。
用对话试探也该有个限度。
别说试探,根本是毫无方向性。
「我常听到一种说法,在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或是叫消防车的时候,经常是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所以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才会把电话号码设定为110或119。」
「啊?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不准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小心我修理你。」
「你对哥哥也太没耐心了吧?」
「会吗?」
「为什么我才刚开始说就要被修理?……总之,在很久很久以前,手机与按键式电话还不存在的时候,电话都是拨盘式的。有在电视上看过吗?」
「唔~拨盘式啊,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光是拨盘这两个字,感觉就很复古了。」
「嗯。然后这种拨盘式电话,因为是转盘构造,所以拨0和9的时间比较久。」
其实我也没有亲眼看过就是了。
简单来说,0和9位于转盘最边边的位置。
「1呢?」
「啊?」
「既然拨0和9比较花时间,那1呢?拨1也-样花时间吗?」
「不,记得1……是在转盘的另一边。」
反倒是最不花时间的一个号码。
咦?
「既然这样,紧急电话号码应该设为009和000这两个吧?」
「……009就像是要呼叫人造人一样,何况拨电话的时候肯定是紧急状况,严肃的气氛会因此打折扣,所以才没有使用这个号码吧?」(注:源自石之森章太郎的作品「人造人009」。)
「啊啊,我懂我懂。」
「你居然懂?你居然接受这种说法?」
「那么,000呢?」
「不能把密码设定为相同数字,这已经是很普遍的观念了,何况最近复制金融卡之类的问题也很危险,你也要小心点啊。」
「现在是在讨论电话号码的话题。」
「啊、不过小怜,说到三位数的数字,我有一个很好玩的话题。」
「不好玩的话就修理你。」
「你这句过场台词真可怕!」
「所以是什么话题?」
「没有啦,这是羽川教我的数学奥秘。你先随便想一个三位数的数字,110或119或是什么数字都行,然后把你想到的数字写两次。」
「嗯嗯。」
「像这样排列出来的六位数数字,绝对可以用7整除。无论是110110或119119,任何数字都不例外。试试看吧。」
虽然7是孤独的数字,却因为孤独所以不留痕迹——如果以这种方式做总结,听起来或许挺耐人寻味的。
不过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数学游戏。
「是喔,我试试看。那个……嗯?慢着,哥哥,我除完之后余3耶?」
「不要连除数是一位数的除法都算错啦……难得传授的小知识都被你搞砸了。」
类似这样。
总之,就像是这种感觉。
八月十四日的正午时分,在前往神原骏河家的途中,我骑在火怜的肩膀上,和她随口聊着这种没有建设性、没有帮助,而且也不怎么有趣的话题——就在这个时候。我超越两公尺高的视线高度——
忽然出现另一个视线。
「那边的鬼畜小哥——我想要请教一件事,方便吗?」
我至今见过身高最高的人,不用说,就是吸血鬼猎人德拉曼兹路基。
那个家伙不只超过两公尺高,配上当时造成心理创伤的恐怖经历,如今我回想起来,甚至觉得他有两公尺半,甚至将近三公尺那么高。
不过严格来说,德拉曼兹路基是不是人类,其实是相当值得争论的事情……
虽说如此,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她」,绝对没有和德拉曼兹路基差不多高。
纯粹以身高来说,她肯定和我差不了多少。
如同我骑在火怜肩膀上而垫高她也一样只是以某种方式垫高自己。
这个人,直挺挺站在邮筒上。
「我正在找一个名为叡考塾的地方——请问您知道在哪里吗?」
是京都腔。
并不是我妹妹月火今天早上精神错乱时使用的冒牌腔调,该怎么说呢,听起来就是正统的京都腔。
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留着短发的女性。
年纪大概不到三十岁。
外型是暗色系的裤装打扮,上衣里面是一件条纹衬衫,鞋子是高雅的平底鞋。服装整体来说干净利落,有种国小老师的感觉——总之,看起来不像是怪人。
不过,当然得除去她站在邮筒上这一点。
「那个……」
我犹豫该如何回应。
怎么回事?
感觉搞笑情节至此终结。
快乐的时间结束了?
游戏到此为止?
确实,至今的字数以稿纸换算已经超过百页,终究有种饱足感了。
「怎么啦,鬼畜小哥?」
使用京都腔的她如此说着。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找碴——但她的表情反倒是非常阳光。
「看到别人有难就应该亲切协助,小时候没有学过这个道理吗?」
「唔~等一下……」
我顿时语塞。
看到别人有难就应该亲切协助,这个道理我确实学过,但眼前的她看起来不像有难的样子,何况我活到现在,没人教导我必须亲切协助站在邮筒上的人。
反倒是应该劝她下来吧?
不过回顾我自己的模样,我虽然没有站在邮筒上,却骑在国中生妹妹的肩膀上。
虽然这是经过公正对决的正当结果,不过这种反常状况,实在不太能向别人解释。
如果以客观的第三者角度来观察,相较于踩在邮筒上的她,骑在妹妹身上的我应该略微屈居下风。
她说我残忍也不无道理。
我反而想要佩服她,居然敢向这样的我问路。
「我叫做影缝余弦——听过吗?」
她突如其然——自报姓名。
只是问个路就自报姓名的人很稀奇(和站在邮筒上的人差不多稀奇,但是没有骑在妹妹肩膀上的哥哥那么稀奇)。
即使如此,难道这个人只要报上姓名就众所皆知,而且可以受到特别待遇?这个人是名人吗?
能达到这个级数的,应该是艺人或政府官员。
然而她看起来不像是这两种人。
只不过我对演艺圈和政界不熟,所以我在这时候的判断完全不值得信赖。
面前的这个人,或许是某位超级VIP。
我低头观察火怜的反应。
毫无反应。
唔……仔细想想,这家伙也和我一样对演艺圈和政界不熟。
如果是月火就不一样了。
因为那个家伙是电视儿童。
……熟悉演艺圈就算了,但如果妹妹还在念国中就熟悉政界,总觉得不太可爱而且令我抗拒。
我重新看向她影缝余弦。
脸蛋确实端正又美丽。
京都腔偶像……京都腔政治家?
不对,京都的政治家大致上都会用京都腔吧,所以应该没那么稀奇。
「我叫做阿良良木历。」
总之,礼貌上总不能只让她报上姓名,所以我如此响应。
火怜随即接着说道:
「我叫做阿良良木火怜。」
你是个会礼貌打招呼的孩子,了不起。
在我感到佩服的时候,她居然接着说道。
「不过,似乎有人把我称为火炎姐妹。」
居然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报上自己的名号。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是我妹。
而且还讲得像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所以更加不堪入耳。
明明是你自己命名的。
「……这样啊。鬼畜小哥——加上大胡蜂的小妹,挺有趣的。」
「…………?」
啊?
她说——大胡蜂?
她刚才这么说?
「哈哈哈,总之,这件事看起来已经告一段落,而且我也不在乎这件事——所以,怎么样?容我再请教一次,您知道叡考塾在哪里吗?」
「呃……那个……」
叡考塾吗……
叡考塾?
很遗憾,我没有听过这个地方……是位于车站附近的其中一间补习班吗?既然这样,只要告诉她车站的方向就行吧?
何况她看起来像是在旅行。
仔细一看,她的头发有稍微挑染成褐色,既然这样,至少她不会是这里的在地人。
因为这里没人会染发。
而且到处都没有卖染发剂。
虽然火怜曾经鬼迷心窍把头发染成粉红色,不过那是用颜料染的。而且后来又用墨汁盖掉颜料,所以事件结束的时候,她的头发变成匪夷所思的双色发。
这是浅显易懂的国中出道失败案例,而且到了现在,这肯定是火怜极为不堪回首的回忆。
但也可能早就忘记,并且当作没发生过这种事。
心血来潮就染头发,心血来潮就剪头发,这个妹妹真的非常糟蹋生命。
「……那个,请等我一下。」
总之,虽然对方只是问个路,我没必要亲切做到这种程度——但她毕竟是大人。
我这种小鬼过度揣测她的身分还比较没礼貌。
话说她怎么不用手机的GPS功能?
不过,这位影缝小姐,或许和曾经待在这座城镇的某人一样,不擅长使用电子产品。
或许她是只知道拨盘式电话的世代(←这种想法终究太失礼了)。
我再度看向火怜,看来火怜似乎要把这个局面扔给我处理,下定决心沉默不语。
这家伙虽然是不吝于亲切待人的博爱角色,不过如同现在这个例子,如果是无法以暴力解决的问题,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帮不上忙。
这种正义使者也太扯了。
「请等我一下,我认识一个知道日本所有补习班位置的奇女子。」
不过,说到完全帮不上忙这一点,我和火怜是半斤八两。
所以有难就会向羽川求助。
羽川翼。
我班上的班长。
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在全国模拟考拿下第一名成绩而引以为傲,不,她甚至不会引以为傲,是一名究极的优等生。
自从在之前的春假认识她之后,我受到她各方面的关照。
而且在这个暑假,也因为要考大学而请她担任家教,所以我是以现在进行式的形式,从白天到晚上,从早安到晚安,甚至在梦中都随时受到她的关照。
不过中元期间终究有放假就是了。
虽说如此,但羽川也基于某个和神原不同的原因,在中元期间无乡可返——所以她现在肯定是在图书馆自习。
所以要打电话!
打电话给羽川小姐!
太棒了!
只因为这种琐碎小事,就打电话叨扰大恩人羽川,或许有人会觉得我是个麻烦的家伙,不过我反而因为只是琐碎小事,所以才想和羽川讲话!
至少。
至少,与其像上次那样,害她被卷入重大事件——我宁愿只找她讲琐碎的小事。
虽然这么说,不过只有今天非得要尽快把事情处理好,所以不能闲聊。毕竟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搞笑情节,而且我只是想询问叡考塾在哪里,进一步来说,我只是想听听羽川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我是羽川。阿良良木?有在念书吗?有偷懒吗?这样啊,太好了。问我问题?嗯,可以啊,我正在稍微做个午间学习。」
午间学习。
听起来好像什么电视节目……
羽川稳坐全国成绩第一名的宝座,而且不打算考大学,所以这应该只是她的私下进修吧。
不过仔细想想,「私下进修」这四个字,听起来也相当令人惊奇……
唔~
现在是最炎热的正午时段,羽川小姐会不会是以非常清凉的穿着念书?如果没穿胸罩就太棒了,不然至少也要处于刚出浴秀发微湿的状况……
「阿良良木,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
在我如此想象的时候,羽川迅速吐槽。
这家伙简直像是超能力者。
我甚至不能贸然妄想。
「还有,阿良良木,听声音你好像在外面,你真的有好好用功吗?」
真敏锐。
不,我并没有偷懒。
我有确实完成早上的进度才出门,而且带火怜到神原家之后,我就会乖乖回家念书。
「还有,阿良良木,你讲话的位置好像比平常高了一公尺,你该不会骑在火怜妹妹的肩膀上欺负她吧?」
太敏锐了吧!
已经叫做恐怖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只要讲话的高度差一公尺,声音就会变这么多吗……?
因为并不是当面交谈,所以听起来应该不会是「声音从上方传来」吧……是没错啦,声音经由空气振动传导,所以只要气压不同,声音听起来应该也会不同……然而,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的高度,声音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变化吗?
拜托别这样。讲得好像我很矮似的。
「总觉得,阿良良木好像从刚才就把下体抵在火怜妹妹的后脑勺玩弄她……」
拜托也不要讲成这样。
这也太变态了。
慢着,我并没有欺负她,也没有玩弄她……
冷静吐槽之后就觉得,我开始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骑在火怜肩膀上了。
不能冷静。
不能恢复自我。
让自己火热起来忘记自我吧。
「叡考塾?嗯,我知道。」
而且羽川知道。
她真的知道……
刚才对影缝发下那种豪语,但羽川的优秀成绩来自于自学,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不可能真的知道日本所有补习班的位置,不过以她的回答来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你真是无所不知呢。」
我一如往常如此说着。
「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随即她一如往常如此回答。
真美妙。
感觉我就是为了听到羽川这句话而活到今天的。
…………
不过,因为这句话出现得过于频繁,所以我其实敏锐感觉到,羽川小姐最近似乎是逼不得已刻意迎合我才这么说的。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经常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她的这种表情也很棒!
「阿良良木,你现在又在胡思乱想吗?」
唔哇……
已经不是敏锐,而是尖锐了。
一针见血。
「最近啊,即使是我,也有点想放弃协助阿良良木改头换面了耶?」
请不要放弃!
请不要抛弃我!
「明明战场原同学就已经确实改头换面了——唉~算了,看你似乎正在急,所以改天再说教吧。」
结果变成改天再说教了。
虽然在这时候会有种「唔哇!糟了~我搞砸了!被羽川小姐责备了!」的想法,然而内心却有着完全相反的开心情绪,从这一点来看,我果然是阿良良木火怜的哥哥。
不禁觉得,我们确实是兄妹。
又M又帅气。
「话说,阿良良木,如果是叡考塾,阿良良木肯定也知道吧?因为——忍野先生和小忍曾经居住好一段时间的那栋废弃大楼,那栋补习班就是叡考塾。」
虽然羽川说得颇为干脆,不过对于这番话,我同时感受到惊讶与认同的心情。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我所熟悉——充满回忆,整个春假几乎都住在里面——的那栋补习班居然有名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之所以认同,是因为几年前就已经倒闭的补习班,使用GPS导航这种最新型机器反而无法对应,难怪影缝会找不到。
原来如此。
叡考塾。
原来那间补习班的名称,听起来这么聪明。
不过我原本就觉得,既然是盖了一整栋大楼来经营,即使不是一等一,也应该是颇有规模的补习班。
……总之,听名称似乎很聪明的补习班,后来也变成夏威夷衫大叔的落脚处,以及可怜男高中生受到囚禁的地方。落魄又惨淡到这种程度,令人感受到盛衰兴废、过盛必衰的道理。
嗯……
总之,晚点再思考这种事情。
让影缝等太久会令我过意不去,打扰羽川用功也会令我过意不去。
不过对于非得扛着我停在原地的火怜,我完全没有过意不去的感觉。我好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向羽川道谢之后……
「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那么,阿良良木,也帮我向神原学妹问声好,拜拜~!」
她如此回答。
我结束通话。慢着,我从来没说过正要去找神原啊……
大概是羽川刚才和我交谈的时候,基于某些线索推测出这个结论吧(而且对羽川来说,这肯定是不用讲明就非常清楚的线索)。总觉得她的级数,甚至是次元都和我不同了。
不过,我只是稍微打听一下补习班的位置,居然就有这么多隐私被揭发。
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我在羽川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一个会对同班同学遐想,一边以下半身玩弄妹妹,一边前往学妹家的家伙了……
如果真的遇见这种变态,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打下去。
「鬼畜小哥,查到了吗?」
虽然我变得有些忧郁,但是影缝的呼唤令我恢复正常了。
「啊、查到了……那个——」
虽然光听名称不知道在哪里,但如果地点是那栋废弃大楼,对我来说,比起教她如何前往车站还要简单。
虽然忍野离开之后就没有很常去,不过我至今前往那栋大楼的次数多不可数。
然而,目前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那栋废弃大楼的位置有点复杂,即使向她说明怎么走,也不知道是否能正确传达——用讲的很简单,要理解就有点难度。
即使忍野布下的结界早已解除,不过地理位置并没有跟着易于辨认。
然而,这个问题是我想太多了。
影缝虽然以「站在邮筒上」这种宛如特技的奇特方式登场,不过似乎挺聪明的。
「这样啊,喔喔,原来如此,是那个方向啊。」
我只讲一次,她似乎就确实听懂了,而且不像是基于面子,对我这个晚辈不懂装懂。
听她的语气,要怎么走到叡考塾这个目的地,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大致有个底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距离这里有点远……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我是从家里一路走过来的,对我来说,不到一百公里都不算远。」
……她家应该在京都……至少也是近畿吧?
好厉害。
比起不到一百八十公斤都不算重的火怜还厉害。
啊、不对,她应该是开玩笑吧?
总之她本人说不用担心,那应该就不用担心了,所以我决定解决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影缝小姐,那间补习班早就已经倒闭了……您要去那里做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或许我原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她只是找我问路,所以我不应该问得这么深入——「要去做什么」是她的私事,我也没必要询问。
有些事情得去倒闭的补习班才能处理。应该如此。
而且,这肯定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事情。
只不过,请各位体谅我的这种心情。
就某种意义来说,那栋废弃大楼对我而言、对我们而言,不只是充满许多回忆的地方,也是投入许多情感的地方——所以首次遇见的陌生人要前往那里,这件事多少令我感受到压力。
虽然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压力,但是既然提出来也没办法了。
「嗯~也不是要去那里办什么事情,总之就是先设为据点吧?」
果然,影缝只回以这个含糊的答案。
我想也是。因为她没有义务向我说明自己的用意。
我只不过是告诉她怎么走而已。
即使不是如此,以我的立场来说,因为影缝问路,使我得以在中元假期和羽川讲到话,至此我们之间就已经扯平了。
互不相欠。
「那就恕我告辞了,鬼畜小哥——啊啊,对了对了,等等或许有一个大概这么大的小朋友同样找您问路,希望您到时候也可以像现在一样亲切。」
影缝说完之后——从邮筒上面纵身一跃。跳到旁边民宅的红砖围墙上。
她宛如理所当然,移动到比我的视线还要高的地方——并且就像是走在平衡台一样,毫不在乎地健步如飞离开了。
结果,影缝直到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都没有接触地面——而是以围墙或护栏为踏脚处轻盈离去。
啊啊、肯定是那样……
我明白了。
那个人在玩「地面是海,海里有鲨鱼,太靠近地面会被吃掉」的游戏……确实,我在念小学的时候也常玩这种游戏。
所以她才会站在邮筒上面吗……
「……嗯?怎么了,小怜,你从刚才就好安静。」
我像是在检查机械性能,轻拍火怜的脑袋。
「怎么了?不要叫我一个人应付那种神奇人种啦,而且你还害我被羽川骂了一顿。」
「啊、对不起。」
火怜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不经意推托责任的言语妙传,而是如此道歉并且说道:
「没有啦,总觉得刚才那位小姐高深莫测,所以我不禁绷紧神经了。」
「高深莫测?」
嗯?
这四个字出自火怜口中——应该是代表战斗技术方面的「高深莫测」吧?
「会吗?看起来不像啊……除去言行举止来看,感觉她就只是一位随处可见的漂亮大姐姐……」
「那个人在和哥哥交谈的时候,身体从来没有摇晃过,平衡感简直是溜冰选手的等级。」
「这样啊……」
是没错。虽然她玩的游戏本身很幼稚,不过以成年人的体格和重量,要在围墙上面行走颇有难度。
「但你之前不是也会走在围墙上面吗?而且还倒立。」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那个人很有功夫底子。她的拳头形状,完全就是用来打人的形状。」
「是、是这样吗?」
「嗯。以级数来说,如果她一拳打在车子保险杆,就会启动安全气囊。」
「哇~……」
交通意外的等级?
难以置信……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厉害了。
虽然火怜看人的眼光完全不值得信赖,但是看实力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俗话也有「善为士者不武」这种说法。
「以这个角度来看,她确实是一个态度非常从容的人——可以说是无视一切,也可以说是无惧一切,该怎么说,她身上有一种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家伙会释放的气息。」
这真的就类似德拉曼兹路基会释放的气息。
那种气息足以对周围施加压力,是千石这种娇弱女孩最害怕的气息。
以一般人来说,正要去拜访的神原,就有可能拥有这种气息。
说出这番话的火怜自己也是如此。
她们是同类。
「大概要我的师父,才足以和她打个旗鼓相当吧。至少我赢不了她。」
「哎呀哎呀……」
然而,听到同类的她说出这种话,虽然我以开玩笑的声音消遣她,内心却率直感到惊讶。
「火怜小姐,您怎么示弱到这种程度?」
「我当然可以掌握彼此的战力差距——只要对方不是邪恶分子。」
「原来如此。」
反过来说,如果对方是邪恶分子,火怜就完全无法掌握彼此的实力差距。即使对方是怪物,或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差,以这种场合来说,她总是会横冲直撞。
是个危险的妹妹。
包含月火在内,这两个家伙不应该叫做火炎姐妹,而是叫做危险姐妹才对。
「不过……」
火怜继续说着。
微微转头——有些不高兴地注视着影缝离去的方向。
「还不能断定她不是坏人。」
005
这么说来,有一则好消息。
希望各位可以为我高兴。
或许对于某些狂热爱好者来说,这是一则非常令人遗憾的消息,不过基本上,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这都是一则好消息。
关于刚才和羽川交谈时,也有稍微提到的那个人——战场原黑仪。
一样就读私立直江津高中三年级,是我与羽川的同班同学,而且正在和我稳定交往的战场原黑仪,如今顺利改头换面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可喜可贺的消息。
以「转三圈之后去死」或是「死三次之后喊声汪」的招牌台词众所皆知,号称「老虎戴加星」重现,甚至被形容为疯虎的她,改头换面了。
从坏女孩变成好女孩。
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我的喜悦。
不用说,我当然为此设宴款待友人,关于会场超脱常轨的热络气氛,今后有机会我将详细说明,在这里就先述说她改头换面的过程吧。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战场原的个性恶劣至极——旁若无人、暴虐独裁,简直不该是世间所有的那种个性正如各位所知,事到如今也无须多费唇舌说明,但她并不是天生就蛮横不讲理并且恶毒至此,她的恶劣个性来自于一个确切的原因。
所谓的心灵创伤。
虽然以这种方式形容很老套,但是用在她身上非常确实。
在这个世界上,老套的说法最为确实。
任何人在出生成长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创伤——不过,令战场原个性脆弱崩毁的主要原因,我个人认为是她过于努力。
有时候,努力会成为一种罪。
会受到惩罚。
螃蟹。
遇见螃蟹——遭遇螃蟹。
她遭遇了。
被夺走某些东西。
失去了某些东西。
到最后,她的高中生活究竟是怎么过的,我只能隐约进行模糊的想象——即使一年级和二年级也和她同班,我依然只能隐约进行模糊的想象——不过我觉得,这两年肯定足以令她封闭自己的心。
用不着两年。
即使只有一天应该也足够了。
拒绝所有人接近。连亲切的举动都视为敌对行为。
不对任何人打开心房。
不对任何人卸下心防。
不结交任何朋友,甚至不肯和同班同学好好交谈,即使上课时被老师点名作答,也只会爱理不理简短回答「不知道」——
怕生。
猜忌。
封闭。
旁人就像是要揶揄这样的她,将她称为深闺大小姐——然而在熟知真相的人眼里,这应该只是一个极为讽刺的绰号。
我因为某个契机得知她的秘密,得知秘密之后,顺其自然引介战场原与忍野见面——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令她烦恼的怪异问题,以目前来说算是解决了。
但是,这又如何?
即使已经解决异象。
即使已经摆脱螃蟹。
即使远离懊恼。
即使脱离苦恼。
即使打开心房。
即使卸下心防。
也没能——修复她碎裂的心。
即使时光流逝,旧伤愈合。
即使时光流逝,旧伤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无法抹灭曾经受伤的事实。
即使伤痕会褪色消失,也不代表记忆会一起褪色消失。
战场原宛如仙人掌全身是针的性格——战场原宛如全身绑着炸药的性格,并不是轻易就能复原的东西何况事到如今,这已经成为她的本性了。
易怒正是她的本性。
毒舌与恶劣也是本性。
怕生、猜忌、封闭,也是本性。
攻击性的人格,也是本性。
麻烦的是——如今这已经成为她杰出的个人特色了。
她不曾卸除身上的武装。
即使开始和我交往也一样。
即使与神原重修旧好也一样。
她的个人特色,未曾出现过本质上的变化——或者是根本上的变化。
话虽如此,但她只会在我和神原面前展露这样的本性,在学校的战场原,依然成功的像是猫咪一样,扮演着乖学生的角色——不过在螃蟹事件解决之后,或许是假扮成乖巧猫咪的动机稍微下降,所以猫的专家羽川翼,也洞悉了她这种「杰出的个人特色」。
后来,在我不知道的状况之下,羽川对战场原施以改头换面的矫正人格课程(似乎是我在四月接受的课程强化版,光是听到这里就令我毛骨悚然),不过虽然对不起羽川,但战场原这次之所以能够改头换面,和羽川的矫正课程完全无关。
贝木泥舟。
真要说的话,是忍野的同行。
以及——竞争对手。
骗徒。
与这个人的重逢,是最主要的原因。
应该说,就只是基于这个原因。
唯一的原因。
贝木是一个毫无建树,只会惹麻烦的骗徒然而相隔数年之后,再度见到这个曾经欺骗战场原全家的骗徒,对于她扭曲的精神来说,是效果显着的打击疗法。
不是幸运。也不是奇迹。
依照她本人的说法,再度见到贝木,再度与贝木泥舟交战,使得战场原黑仪——
做出一个了断。
我觉得当时的她,将毒素排尽了。
排毒。
这两年持续累积的毒素——彻底排出。
虽然应该不需要,但我还是要预先声明以防万一。这并不是托贝木的福——丝毫没有感谢那个家伙的必要。
那个家伙真的什么都没做。
借用忍野的说法——「拯救战场原的是她自己」。
并不是托贝木的福。
而且当然也不是托阿良良木历的福,或是托羽川翼的福——战场原黑仪是以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意志,从可恨的骗徒那里赢得胜利,光荣地改头换面。
就是这样。就像这样。
一言以蔽之,战场原黑仪娇化了。
完全从傲变成娇。
娇到火怜完全比不上的程度。
以我的角度来看,大概就是「咦、等一下,原小姐,你的人格真的有娇羞模式?」
这种感觉。
这样的战场原黑仪,要担任考生的家庭教师终究很有问题,所以在和羽川谨慎讨论之后,决定让战场原从中元时期之前就暂时休息(所以战场原现在正随着父亲返乡)。各位从这一点,应该就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娇羞程度了。
然而,各位的想象是错的。
应该说,连这样的想象都不够。
她的娇羞程度,并不是处于如此简单的次元。
比方说即使没事也会打电话给我(明明至今会依照当天的状况拒接我的电话),传送有图释的手机邮件过来(明明至今只会转寄垃圾邮件给我),会以听起来很可爱的绰号叫我(明明至今只会以各种谩骂当作我的绰号),而且这些都只是起头。
看到花朵也不会撕碎。
看到虫子也不会踩扁。
不会劈头就开骂。
看到美好的事物会率直称赞。
会把文具用在正确的用途。
当然不只是文具。在为我亲自下厨的时候,只要我对菜色稍微做出负面评价,她就会拿出削皮器想削我的皮——这种行径也不再出现了。
与其被人看到脚还不如砍掉脚(当然是砍掉对方的脚)的说法也已经是过去式,她的裙子长度不知不觉变短(从过膝变成膝盖以上),会因应盛夏穿得比较清凉,似乎也不会抗拒展露肌肤了。
面无表情的冰冷面具完全消失,原本毫无抑扬顿挫的冰冷语气,也稍微有些情绪起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变得经常会展露笑容。
变得经常会展露开心的笑容。
换句话说——她成为一名平凡女孩了。
该不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对调灵魂吧——她个性骤变的程度,足以令我产生这种想法。
并不是应酬用的表面人格。
也不是深闺大小姐。
更不是假装成乖宝宝。
是和年龄相符,可爱的平凡女高中生。
不采偏激,不走极端——不会莫名自闭,不会莫名具有攻击性,会对正常的事情做出正常的反应,平凡的女高中生。
国中时代的战场原似乎是田径社王牌,以高超的人品与人气而闻名,或许当时的战场原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羽川和神原就是看着这种好东西度过国中时代?你们太奸诈了吧?我一直以为你们不是这种人!我就像这样闹着别扭,不过如果她们的说法可信,她们是这么说的:
「在国中时代,她也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就是如此。
即使是将战场原视为神来崇拜,无论是任何毒舌谩骂也全部予以肯定的那位神原,都对现在的战场原有些不敢领教。战场原的傲娇程度就是如此高段。
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与其说娇羞,更像娇融?
不是傲娇,是傲融。
为什么那个家伙,要像这样积极开发狭隘的领域?
…………
娇融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像是水质方面的公害问题,不过以心情来说,我现在的感觉和这种说法挺像的。
与其说公害,应该说私害。
因为我担心这或许只是一场非常长远的布局。不,别说担心,如果她这次的改头换面、这次的娇羞、这次的娇融本身就是庞大的整人计划,我反而觉得比较放得下心。
只不过以玩笑来说,这也开得太大了。
以整人计划来说也太过火了。
假设这是恶意的产物,那就已经不是整人计划,是骇人计划了。
因为——战场原展现娇融的行径之一,就是她毅然决然剪掉她一直留到现在的乌黑直发。
听说她和火怜一样,从国小就一直维持相同的发型到现在——不过战场原当然不是火怜那种笨蛋,她并没有和火怜对待自己马尾的方式一样,一时冲动就剪掉那头美丽的长发。
是自己好好下定决心。
和发廊预约时间。
战场原支付相应的费用——将头发剪短。
也不再保留切齐的浏海。
剪成富含层次的模样。
完全参差不齐。
就像是锯齿。
羽川翼、神原骏河、以及战场原黑仪——直江津高中的切齐直浏海三人组,如今全部消失了。
这方面令我失落不已。
想到再也不能以「最后的直浏海」称呼战场原,我想要由衷表达内心的遗憾。
由于神原正在把头发留长(顺带一提,神原现在是绑两条低马尾,和她男性化的语气产生强烈的反差萌),所以战场原变得比神原还短了。
既然有女生因为失恋剪头发,有女生因为恋爱剪头发也不为过——这就是战场原的说法。
战场原说出「有女生因为失恋剪头发」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有影射文化祭之后改变发型的羽川。
羽川也是以这种做法,做出了一个了断。
过于认真的她,在这之后——减轻了自己的束缚。
解除了过于严苛的枷锁。
真要说的话,羽川在那之后,也成为平凡的女孩了。
或许,如同我将羽川当作楷模,战场原也将羽川当作楷模。
平凡。
无论为时是长是短,只要是采取羽川或战场原这种生活形态的人,平凡这两个字——绝对不是代表着理所当然。
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即使形容成夙愿——亦显不足。
所以无论如何,既然她甚至会说出「因为恋爱剪头发」这种话,身为她交往对象的我,就不会对此有所反感(虽然我刚才在言语上表示失落与遗憾之意,不过以我个人来说,我其实挺喜欢女生改变发型),但是依照我的揣摩臆测,战场原之所以剪头发,「做个了断」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剪断三千烦恼丝。
不是设计发型,是重设自己。
因为那种切齐直浏海的长发——形容成日式公主头或许比较好听,不过这种现今罕见,像是日本娃娃的复古发型,是战场原那位已经失去联系的母亲,在战场原小时候说她很适合这种发型而为她剪的。
原本我就觉得战场原虽然外表成熟却留着孩子气的发型,原来这货真价实是她从孩童时代维持到现在的发型。
也因此,换个角度来看——如果讲得夸张一点,或许这不只是回忆,更是用来证明自我的发型。虽然可能有人会笑我把发型这种小事讲得夸大其词——然而对于战场原本人来说,没有其他更值得依靠的事物。
坚持不改变发型的国中时代。
忘记要改变发型的高中时代。
战场原改变发型的行为,我认为不只是打扮自己,而是比转换心情更上层楼的一种转折点。
不是遗忘也不是背负,而是接纳。
化为往事收藏在心里。
以这种意义来说,战场原黑仪并不是有所改变,并不是改头换面,也不是恢复什么或取回什么——更不是变得娇羞或娇融。
是克服心理障碍。
应该说她在成长的路上,踏出漂亮的一大步。
…………
坦白说,她宛如没气的汽水,失去了大部分的角色魅力。但她因而变成更有深度的女孩,所以是一件好事。
这也可以套用在羽川身上,要是一直维持之前那种极端的角色个性,只能说是一种恶梦。
她们必须像这样坚韧成长才行。
何况她们又不是不老不死。
实际上,只要不是贝木泥舟——肯定没人会以「无趣」形容战场原的这段成长。
即使不是如此,也没必要听贝木那种家伙的意见。
这么说来,羽川曾经评论过战场原。她说高中时期的战场原,远比国中时期来得美丽——而且虚无缥缈。
不过在最近,羽川会接着补充说道:
「现在的战场原同学,是至今令我印象最好的战场原同学。」
嗯。
我就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
曾经希望这一天会来临。
相信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战场原黑仪,恭喜你。
此外,我也要恭喜我自己。
我的生命再也不会受到威胁了。即使除去我个人的这种安心感,身为战场原周围的一分子,看到这样的她,我也会率直为她高兴——而且觉得自己今后非得继续努力
活下去才行。
但我可不是曾经有过寻死的念头。
阿良良木历对怪异的心理障碍,至今依然丝毫连一丁点都没能克服。
虽然以重要程度来说,完全不能归类为闲话家常,不过闲话家常到此为止。
这个话题先在这里打住。
后来,我顺利(依然骑在火怜的肩膀上)将火怜送到神原家,在门口介绍双方认识。
「这位是直江津高中二年级的神原骏河,请小心她是变态。这位是楣之木二中三年级的阿良良木火怜,请小心她是笨蛋。」
我绞尽脑汁苦思之后,决定看开一切坦诚介绍。
不讲谎话就不用担心谎话被拆穿,这是铁则。
大作文章也无济于事。
如果因为说明不够详尽而要求鉴赏期,我也会很头痛。
我可不接受退货。双方都是。
「嗨。」
「嗨。」
居然同步害羞了。
我可不是在称赞你们。
总之,「变态」和「笨蛋」只算是追加补充的题外话,与其说题外话更接近玩笑话,不过引介两人见面之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判断神原应该不可能真的「吃掉」我妹(即使她的自制力不足,火怜的战斗技能肯定也足以抵抗)并准备回家的时候,神原居然企图邀请火怜进入家里,所以我朝她背上踹了一脚,阻止她的蛮横行径。
不是顾虑到火怜的贞操,是顾虑到神原的面子。
最近一次打扫是七月底的事情,下次预定打扫的时间是十五号,换句话说是明天,所以你房间现在肯定处于最混沌最散乱的状况吧?这是我基于上述想法使出的爱之飞踢。
「喂,你对神原老师做什么啊!」
火怜就像是我听到有人说羽川坏话时一样激昂,在我使出飞踢还没着地之前,就给了我一记飞膝踢。
她的爆发力太夸张了。
着地失败。
觉得倒在地上会遭受进一步攻击的我连忙起身,不过映入我眼帘的是神原向火怜说教的场面。
「你对阿良良木学长做什么啊!」
话说,我的飞踢居然完全没有对神原造成打击……所以我等于是平白无辜挨了火怜一记。
唔……
该怎么说,现场好像形成某种天大的三角关系了。
与其说是三角关系,不如说是三足鼎立。
也可能是三角无关系。
就像这样。
在我没有倒立,也没骑在别人肩膀上,独自一个人回家时——让各位久等了。
八九寺真宵登场。
地点是我家与神原家正中央附近的位置——经过影缝搭话找我问路的那个邮筒,再往前走一小段路的转角处。
背着大背包,双马尾的国小五年级学生。
我发现了八九寺。
八九寺真宵出现了。
不过八九寺真宵——没有察觉我的存在。
「…………」
我沉默片刻。
然后「唉~」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真是受不了。
各位肯定认为这个时候的我,会开心奋勇扑向八九寺吧?
尚未察觉我的存在,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宛如初生小鹿的少女。各位应该觉得我会从后方抓住她,以脸颊频频磨蹭她吧?
真是受不了各位。
不,我承认,我确实有过那样的时期。
曾经有过。
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是往事。
是我这个人尚未完成的时期。
不,与其说尚未完成,应该说尚未成熟的时期。
那是我精神尚未成熟,依然只是男孩时的遥远往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是不想打开记忆之门慢慢回想这段往事,不过很抱歉,老实说我记不得了。
所以,要是刻意回锅提及这种鸡毛蒜皮的往事,或许会惹得各位有点不愉快。
会觉得我小家子气。
如果要把我还是小鬼头时期的往事一一拿出来讲,以我的立场来说还是会为难。
比方说,如果长大成人之后,还把初恋对象是幼儿园老师的事情拿出来讲,也只会造成大家的困扰吧?
我已经长大成人,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当时的阿良良木历和现在的阿良良木历,在生物学上可说是不同的人。因为构成人体的细胞会依序更新。
不会永远维持不变。
虽然那个时代也是一段快乐的时代,不过人们迟早要从幼儿园毕业。
当年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用这句话当成自己对于回忆的感想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虽然悲伤,却是在所难免。
因为没有成长,就不是人生。
战场原黑仪成长了。
羽川翼也成长了。
所以我也得成长才行。我刚才不就有这种念头了?
必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比方说恋童癖。
国小时候宣导紧急避难的三原则「OKS(=不推挤、不奔跑、不讲话)」,我曾经误解为「OKS(=年幼、可爱的、少女)」,不过至今已经成为美好的回忆了。
是的,人们的兴趣和嗜好,都会不知不觉逐渐改变。
更迭变换。
没有小孩子会永远玩变形金刚或是芭比娃娃吧?
毕业是必然的义务。
何况在这个时代,会萌上双马尾小学生的家伙简直有问题。
萌上双马尾?
萌上小学生?
只能说这种兴趣太过时了。
老掉牙了。
对于八九寺真宵这名少女,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没错,如果换个观点,或许我曾经非常喜欢那个家伙,但那已经是再也无法挽回,综观来说已经和纪元前的历史差不多古老,以英文来说叫做past的往事。
如今的我,嗯,我只对司马迁感兴趣。
我很萌司马迁。
嗯。
好了。
好了好了。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虽然这么说,不过正因为已经对八九寺失去兴趣,所以我没什么理由在这时候刻意无视八九寺。
因为不在意,所以也不能无视于她。
如果我无视她,反而有可能被当成异常意识到她,受到这种厚颜无耻的误解。
也有人认为,刻意无视就等于另眼相看。
考虑到这一点。
只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明白了吗?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眷恋往事,为了明确证明自己没有意识到八九寺,抱持着参加同学会的轻松心情向她简单打声招呼,或许才是明智之举。
必须将往事当成往事来尊敬。
虽然成长和变化都很重要,但是怀念的情感确实存在,而且与旧友寒暄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嗯。
这是一种怀旧之情。
任何人都曾经翻阅过相簿吧?
充满回忆的相簿。
俗话说温故知新,在人生的路上,必须怀旧才有动力继续前进吧?
如果只顾着向前看,并不一定看得见未来吧?
不是遗忘过去,而是尊重过去。如此一来,人类的精神才得以真正成长。
很好很好,既然得出这样的结论,那我就别再抗拒,恭敬不如从命吧。虽然得赶快回家念书才不会被羽川骂,不过就为八九寺挪个一分钟的空档吧。
「那么……」
前言到此为止。
好戏即将上演。
我也一样期待已久。
为了挽回花在前言的时间,我宛如疾风冲刺。
即使无法超越光速之墙,或许我可以穿越高速公路速限之墙。
开始了!我要毫不客气抱上去!
用脸颊磨蹭她!
摸她!揉她!
尽情宠爱她!
我今天,一定要得到八九寺!
「八九寺——————————————————————————————————————————————————————————————咕啊啊啊!」
就在我的魔掌即将伸向八九寺的瞬间,我忽然被某种东西绊住脚,就像是放在磨
泥板上面的苹果,整个人倒在柏油路面。
唰哩唰哩唰哩唰哩,响起这种夸张的声音。
声音来自于我的皮肤。
与其说来自于皮肤,不如说来自于我的肉。
「唔、唔哇?阿良良木哥哥?」
摩擦声使得八九寺转过身来惊叫。
露出至今最惊慌的神情。
被发现了……
这样就没办法抱住八九寺了。
没办法用脸颊磨蹭。
没办法摸,没办法揉。
没办法宠爱她。
没办法得到她。
太绝望了……巧遇八九寺的这份美妙幸运,居然以这种形式糟蹋掉……
有一句西洋谚语说「幸运的女神只有前发」,意味着「机会稍纵即逝」,这句话非常适合形容现在的状况。
混账。
女神居然留这种奇怪的发型。
这品味太独特了。
比起肌肤摩擦地面的痛楚,这份失望的心情更令人挫折,我好一阵子趴着爬不起来。
虽然身上的衣服也和身心一样残破不堪,但我完全无暇在意那种事。
我只在意内心的痛楚。
痛楚。
啊啊,孤单得令我痛彻心扉。
此时,我不经意察觉了。
在传遍身心的痛楚之中,我的皮肤不经意传来某种痛楚以外的触觉讯号——我不经意察觉了。
来自脚踝。
在我的脚踝,有一只小小的手,紧抓住我穿着袜子的部位。
然而我只有在短暂瞬间,好不容易目视到这幅光景。那只小小的,不像是日本人会有的洁白玉手,迅速沉入地面消失无踪——不,不是沉入地面。
是沉入影子。
沉入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
「……忍!原来是你搞的鬼!」
原本我以为自己将会一辈子贴着地面再也站不起来,以为自己将会化为蠕动之混沌,但我如今任凭愤怒的驱使迅速起身,以类似跺地和跳扭摆舞的动作,反复踩踏自己的影子。
虽然这么做不会对忍造成任何打击,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可恶!臭丫头!臭丫头!臭丫头!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竟敢妨碍我!竟敢妨碍我完成人生的最大目标!我再也不喂你血了,这个金发金眼的丫头!早知道就应该对你见死不救!」
我反复进行着旁人完全无法理解,只能形容成失心疯的神秘举动,而且我的影子没有任何反应——我从刚才就完全是个行径奇特的疯子。
唔唔。
她似乎打定主意沉默不语。
真是任性的家伙。
「请、请问——」
此时,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请问——木木良良哥哥?」
是八九寺。
八九寺从我身后向我搭话,这是非常罕见的状况——不过八九寺当然不会扑过来抱住我。
反倒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这已经几乎不留原形了,甚至无法断定是不是把我的名字讲错,不过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某精品角色双子星的人物名字,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注:双子星(Little Twin Stars)的角色叫做Kiki和Lala,刚好就是木木和良良。)
我说着转过身去,让双脚停止跺地跳扭摆舞。
「话说,你刚才看到我跌倒并做出惊吓反应的时候,不就正确说出阿良良木哥哥了吗?」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口爱。嘻嘻!」
「太可爱了!」
连我都做出惊吓反应了。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居然临时换招。
来不及临场反应的我,就这么不发一语愣在原地。
「唉~阿良良木哥哥还是一样不擅长即兴演出。」
此时,八九寺转身就径自离开。
慢着。
露出那种笑容之后,就想扔下我走掉?
可恶,总觉得最近交谈的时候,八九寺给我的话题难度太高了。
这家伙到底对我有什么要求?
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角色?
忽然面对那种即兴段子,还能立刻做出正确反应的家伙,大概就只有羽川了。
虽然被留在原地,但她走路的速度毕竟是小学生。
我很快就追上去了。
原本想偷拉她的双马尾,不过这样似乎只会变成单纯的霸凌行为,所以我还是作罢。
毕竟之前就被她狠狠骂过一次。
嗯~……
仔细想想就发现,我身旁的人们,从初期设定至今都没有更改过发型的人,就只有这个家伙了。
正如前述,战场原剪成利落的短发,神原经过各种变迁成为双辫发型,千石最近经常用发箍把过长的浏海往后拢,羽川则是不只没绑麻花辫,连眼镜也改成隐形眼镜。
火怜在今天早上顺势就割掉马尾,对了对了,月火也在八月初换了发型——不过月火换发型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我对她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关于月火的造型改变,稍后就会提及。
此外,我是从春假就开始留头发,忍则是没有发型这样的概念。
以这种意义来说,八九寺真宵是很珍贵的角色。
……只不过,这种从未改变——永恒不变的状况,对于八九寺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甚至是一种悲剧。
无论在何时都一样。
无论在何地都一样。
没有变化,没有变貌。
永远——无法改变。
蜗牛。
在相同地方打转的——蜗牛。
「喂,八九寺,我让你骑在我的肩膀上吧?」
「什么?」
「这很自然吧?就只是身为高中生的大哥哥,让认识的小学生快乐骑在自己的肩膀上罢了。」
「但我觉得这么做的话,会开心的人只有阿良良木哥哥而已……」
八九寺露出苦笑。
我个人的鼓励与安慰方式,没有发挥任何效果。
她似乎连我的心意都感受不到。也可以说只有令她敬而远之。
「何况在这种时期,还是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发言。因为阿良良木哥哥对我做出的举动,真的近乎是犯罪行为了。」
「街头巷尾确实都在传,我的爱情已经是犯罪等级了。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过于强烈的爱情,有时候甚至会毁灭一个国家。然而我和历史上这些从政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绝对不会把罪过推托给倾国倾城的美女,绝对不会怪罪自己的伴侣,会造成这种结果,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倾国倾城的俊男罢了。」
「啊哈哈,听起来好欠打~!」
被她开怀嘲笑了。
总之,能够逗她笑就好。
无论如何,对于八九寺而言,她应该不会因为我这番话,就受到我的鼓励与安慰。
虽然像是多管闲事,但我对此感到遗憾。
毕竟我自己也过得太随便了,没有好好确立自己的角色定位。
刚才那段关于司马迁的想法,似乎造成了某些负面影响。
「不过,伽罗蕗哥哥。」
「不,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以酱油炖煮蜂斗菜而成的小众美食。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爱。嘻嘻!」,
「你跳过一句了!」
不准省略!
然而只要看到她的这张笑容,大致上我都会原谅她吧。
「唔~如果要找音近的食材,用蛤蜊比较浅显易懂吧?」
「你对自己真严格……」
对我也很严格就是了。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居然在太阳高挂的这时候在镇上闲晃徘徊,您真是从容耶,是放弃考大学了吗?」
「居然说我在闲晃徘徊……」
「假装用功博取羽川姐姐好感的做法,您已经厌倦了吗?」
「讲得太难听了吧!」
「俗话说庭训三月弃,四书大学止(注:庭训是日本的文化教材「庭训往来」,按照内容分为十二个月,四书即为我国四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全句意指做学问半途而废。)。不过羽川姐姐也不会一直被阿良良木哥哥的演技所骗。就我看来,应该是假借考大学的名义偷看羽川姐姐穿细肩带背心的企图被揭穿了吧?因为阿良良木哥哥的行事动机,有一半和羽川姐姐的胸部有关。」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另一半的动机,则是小妹不才我的窈窕身材。」
「你的身材哪里窈哪里窕了?你的身体只像是可以熬出美味牛肉炖汤的直筒锅吧?」
虽然以小学生来说发育不错,但也只是小学生的程度。
还有,虽然羽川成功改变形象,但她私底下也只穿制服的习惯没有改变。
别说细肩带背心,其实我还没看过羽川穿便服的样子。
那个家伙私底下会穿什么衣服?
…………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大问题。
到头来,那个家伙……有便服吗?
虽说她的家庭问题很复杂,但我觉得应该不会被弃养到连衣服都买不起……
咦?
这个话题,是不是挺黑暗的?
「哎,不过呢,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请容我讲一个稍微正经的话题。」
八九寺以严肃的表情说着。
前言来了。
经由这种前言进入正经话题的事例,至今从来没有发生过。
「包括服装造型和发型在内,如果这种设定经常改变,在改编成动画的时候会非常令人伤脑筋。」
「居然又是动画的话题!」
「这样就不能拿前面的片段重复使用了吧?」
「不准以重复使用相同的片段为前提!不准在这种地方节省成本!」
「真是的,到时候能够重复使用的,大概就只有我的变身场面了。」
怎么可能会有你的变身场面。
你什么时候变成魔法少女了?
「不过,动画角色的衣服和头发,确实总是千篇一律。有些作品里的角色,甚至会绑着头发上床睡觉。」
「关于这方面,有一部分确实是制作小组的考虑,不过真要说的话,观众这边也有一些问题。」
「什么?」
「听说要是改变造型,真的就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在某些不熟悉钢弹作品的人们眼中,所有的钢弹看起来都一样。
或者是因为不熟悉作品,所以女性角色看起来都一样。
我经常听说这种事。
「受不了,真的就是因为大家老是这样乱来,所以我才不得不严词批判耶。所以请试着思考看看,动画会有第二期和第三期,如果到时候打开电视,是一堆搞不懂谁是谁的角色在画面上猖獗横行,观众肯定会走到电视前面转台。」
「没那种东西。不会有第二期和第三期。仅此一次。」
不准打这种如意算盘。
还有,居然要走到电视前面才能转台?
你的说法真复古。
这家伙家里的电话,该不会也是拨盘式电话吧?
「既然这样,那最麻烦的就是战场原了。那个家伙虽然最近刚剪头发,不过关于发型本身,她从前一阵子就经常进行各方面的尝试了。」
「等到以动画重现的时候会很辛苦的。」
「就是说啊。」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让那位姐姐出现在动画里播放,真的没问题吗?」
「……唔~!」
我无法立刻回答。
虽然在她顺利改头换面的现在,我才确实体认到这件事,不过原小姐初期的角色风格真的是乱七八糟。
但如果那个家伙没有登场,整部作品就无法成立了。
「不不不,所以就换个方式吧?要我在动画版担任第一女主角也没关系哟?」
「不准随口透露你的野心。」
「有什么关系嘛,就忘掉那种挂名女主角吧!」
「不准对改头换面的人讲这种残忍的话!」
「这就是原因啰。那个人改头换面之后,就变成单调无趣的角色了吧?」
「你是贝木吗!」
「呼呼~我可以穿细肩带背心哦?我准备要穿啰?」
「你穿细肩带背心?市场有这种需求?」
「而且是免胸罩款式~?」
「居然说什么免胸罩款式……先不提市场需求,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也很奇怪,但要是你在我面前穿这种挑逗的服装,你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有必要的话,我会脱!」
「就另一种意义来说,你的事迹也不能改编成动画。」
这个危险的小学生。
拜托你节制一点,不要胡闹到连赞助厂商都退出了。
「贫乳是布鲁特斯,你也是吗!」(注:布鲁特斯(Brutus)与属性(Status)音近,前者源自西泽遇刺将死时的遗言「布鲁特斯,你也是吗!」,后者源自「幸运☆星」角色泉此方的台词「贫乳是特殊属性」。)
「啊、抱歉,八九寺,我不能陪你用这个题材搞笑。你是女生,所以我觉得别开黄腔比较好。」
「阿良良木哥哥对贫乳话题兴趣缺缺?」
「不,我虽然喜欢你,但我并不是喜欢洗衣板萝莉。」
虽然经常被误会,但我喜欢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
「只是因为你在小学生里算是胸部很大了,我才会和你打交道,只是对你不符合现阶段年龄的胸部寄予厚望。」
「这已经不是人类应有的发言了。」
「不过八九寺,虽然我正在和战场原交往,而且非常喜欢羽川,但我觉得要结婚的话应该和你结婚。」
「阿良良木哥哥,请不要把我人生初次被求婚的经历夺走,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应该说,请您不要向小学生求婚。」
八九寺说完摇了摇头。
唔唔,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我的满腔情感传达到八九寺的胸口?
直接用摸的比较好吗?
用揉的就能传达吗?
「咦?我莫名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息耶?」
「八九寺,你要小心点。我随时都会朝你的胸部下手,只要有一点契机就会立刻伸手摸。」
「您根本就对贫乳很感兴趣吧?兴趣盎然,放眼全国。」
「你得体认到,全日本男生都在觊觎你那对与年龄不符的胸部。」
「我不敢出门了……这种国家还是毁灭算了。」
八九寺如此说着。
唔唔。
不过在国家毁灭之前,总觉得你对我的好感度会先毁灭。
还有剩吗?
我的支持率,大概还有几个百分点?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其实包括神原姐姐、千石姐姐和忍姐姐,都游走在放映尺度边缘。」
「说得也是……」
看似乖巧的千石,说不定其实是最危险的……
那个家伙,居然会穿着学校泳装进入神社境内。
拍性感写真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像这样重新检讨,就觉得本作品的阵容太离谱了,完全找不到正经感性的角色。
「只有羽川能存活下来吗……」
「那位姐姐就某方面而言,至今的成长过程也很阴暗吧?」
「唔~……与其说阴暗,不如说黑暗。」
我身边尽是历经过黑暗的往事、个性黑心、或是爱开黄腔的家伙。
这是什么鬼作品?
「而且关于羽川,还有猫的问题要处理。」
「啊啊,富山BLACK姐姐。」
「是BLACK羽川。」
不只发音完全不一样,而且富山BLACK黑酱油拉面也没那么有名。
除了富山县人和拉面迷,这种搞笑完全没效,只会令人目瞪口呆无法反应。
「啊、这么说来,我看过阿良良木哥哥动画版的设定了。」
「什么?」
「看起来设定得挺帅气,虽然对我来说,这是一点都不有趣的遗憾结果,不过太好了,阿良良木哥哥捡回一条命了。」
「这样啊……」
我做出无法置评的反应。
毕竟我没看过。
帅气是吧……
「该怎么说,虽然没到以前的千石姐姐那种程度,不过前面的头发会盖住左眼,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虚无缥缈?啊啊,这么说来,我刚开始确实是这种设定……」
原本是冷酷又喜欢挖苦别人的角色。
如今则是毫无昔目的影子。
总觉得转眼之间就抛弃这个设定了。
话说,似乎是和八九寺打交道之后抛弃的。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小学生。
「绰号肯定叫做鬼太郎。」
「……居然肯定?」
不过,这毕竟是以妖怪为题材的作品。
或许曾经是这么一回事吧。
那么,羽川就是猫女了。
战场原的话……
…………
梦子?
那个家伙是梦子?
「不过这么说来,那件虎纹背心确实很适合阿良良木哥哥,简直就像是量身打造。」
「我并没有穿那种东西!」
你以为我是什么高中生啊!
我没有穿遥控木屐!
头上也没有妖怪天线!
「阿良良木哥哥,这部分您得忠实配合动画设定才行,不可以太任性。」
「为什么现实世界的我,必须忠实配合动画的设定?」
「这就是所谓『开始扩展到其他媒体之后,原作就会不胜唏嘘』的法则。」
「这是什么恐怖的法则!」
「……不过真的会不胜唏嘘的不是原作,是作者。」
「太恐怖了!」
「喂,历!」
「你学眼珠爷爷学得好像!」
不过只用文字,根本无法让各位知道她模仿得多像!
看起来只像是她直呼我的名字!
「不过,模仿眼珠爷爷一点都不难就是了。」
「确实没错……虽然我喜欢鬼太郎,但我不太愿意因为这样,就把绰号改成鬼太郎。」
「这样啊……」
「话说八九寺,先不提我被设计得多么帅气,重点在身高。我的身高怎么样?」
「嗯~这部分忠于原作。」
「唔……!」
没救吗……
没救了吗……
原来如此,我的身高有多高(多低)的真相,终于要在众人面前曝光了……虽然迟早要看开,但还是会觉得情何以堪。
唉……
今后就一直骑在火怜肩膀上过生活算了。
虽说要克服心理障碍,不过先不提怪异那部分,我对身高的心理障碍似乎无从克服。
明明只要不去在意就行了。
「毕竟我和阿良良木哥哥交情匪浅,所以有试着和制作小组交涉,尽量把阿良良木哥哥的身高设定为两公尺以上,但还是失败了。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慢着,我开始在意你在动画领域的权限了。」
你是制作人吗?
八九寺P吗?
「不过,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会在片尾动画跳什么样的舞。」
「你真的只在意这件事啊……」
「一般来说都会选择霹雳舞,不过阿良良木哥哥,这次就痛下决心出奇招,采用阿波舞如何?」
「这也太崭新了……」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聊的话题,终究是过于跳脱作品世界了。
差不多快有人跟不上啰。
「啊哈哈,不过以我的角色定位,即使话题再怎么跳脱作品世界也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不过……」
毕竟她确实处于近似制作人的立场。
令我羡慕。
但我也只能羡慕干瞪眼。
不然还能怎样?
「不过,你明明上次讲出那种耐人寻味的话,却完全没有离开这座城镇吧?我见到
你的机率反而增加了,感觉进入八月之后经常见到你。」
「是的,您说得没错。总之我只要想到就会偷偷埋伏笔,但是到底应该要怎么做,我自己也在摸索当中。」
「你这是报纸连载专栏的末期症状吗?」
不准毫无意义就乱埋伏笔。
你这个害人不知所措的家伙。
「所以我也有去找电视局局长争论过,即使确定要改编成动画,让原作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好事。与其说不是好事,应该说没题材可以拖,何况动画与原作装在不同的胃。」
「又不是甜食……」
「但还是失败了,我的意见并没有被采纳。上头的人在施压,下面的人又讲不听,身为电视从业人员,我已经受够了。」
「八九寺P,别变成夹心饼干了。」
「误上贼船只好坐到底。到了这种地步,就只能一不作二不休继续出续集了……从别间出版社。」
「为什么要从别间出版社!」
「因为原作已经不胜唏嘘了。」
「并没有!并没有吧?」
「大概会出在●●●文库吧?」
「不准用特殊符号匿名!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大概会出在富士见文库吧?」
「求求您,请您用特殊符号遮一下吧!」
「话说回来,干擦木哥哥。」
「我明天确实预定要帮神原打扫房间,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是热爱打扫的打扫狂,所以不要把我叫成像是使用干布的打扫方法,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口咬。咬!」
「轻咬示爱?」
很好!这次漂亮配合她的即兴演出了!
我可不会老是被压着打!
阿良良木历确实成长了!
「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换个话题。」
但八九寺没有称赞这样的我,而是径自继续进行对话。
看来她似乎是斯巴达式的制作人。
「阿良良木哥哥知道劳斯莱斯的都市传说吗?」
「啊?你说的劳斯荚斯……是名车品牌的那个劳斯莱斯?」
「是的。嗯,依照这样的反应,阿良良木哥哥似乎不知道。」
「嗯。总之,我心里没有底。」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反正阿良良木哥哥知道的都市传说,顶多只有床底的斧头人那种程度吧?」
「我被瞧不起到这种程度?」
都市传说。
街谈巷说。
道听途说。
比起忍野——我确实没有很清楚就是了。
「阿良良木哥哥,不用逞强没关系,不懂故意装懂反而丢脸。比方说摆出一副博学多闻的样子想引用游戏理论,却只讲得出囚犯困境这四个字,看到这样的阿良良木哥哥只会令我痛心。」
「我好歹知道智猪博弈!」
不过是听羽川说的。
而且已经忘记内容了。
如此清纯的羽川小姐,居然亲口说出「猪」「猪」「大猪」「小猪」「猪吃饲料」「想吃饲料的猪」「猪想吃饲料所以按按钮」这一连串的字眼害我脸红心跳,而且如今我只记得这部分了。
我的记忆力实在令人遗憾。
「有一辆劳斯莱斯,开到沙漠正中央的时候不动了。」
八九寺回到刚才的话题,开始说起这个都市传说。
「陷入进退维谷束手无策的状况,所以车主不得已只好打电话请厂商来修,结果惊人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地点位于沙漠正中央,厂商却立刻以飞机送了一辆同型的劳斯莱斯新车过来。」
「喔喔,这真是惊人。」
「不,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的事情才惊人。车主平安回家之后,却一直没有收到厂商对于这次事件的请款单,毕竟是高级车,车主觉得还是得好好处理费用的问题,所以就再度打电话给厂商。没想到厂商响应车主说,他们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不知道?空运一辆劳斯莱斯过去,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是其他公司送新车过去吗?」
「车主当然也和阿良良木哥哥抱持相同的疑问。他在电话里,以困惑的语气说:
『不对,上次我的劳斯莱斯在沙漠故障的时候……』,但厂商没等他说完就立刻响应:
『这位客人,劳斯莱斯绝对不会故障。』」
「好帅!」
了不起!一流品牌的技术支持就是不一样!
「不,阿良良木哥哥,这是都市传说。」
「啊……对喔。」
她刚开始就这么说了。
我不由得听得入神。
「……所以呢?虽然这个话题确实有趣,不过八九寺,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到这个都市传说?」
「没什么原因啊?就只是闲聊啊?」
「你啊……只是为了故意说错我的姓氏,就忽然拿出这种毫不相干的话题出来聊?拜托别这样了。」
或许只是八九寺想聊劳斯莱斯的话题——站在哈雷——大卫森机车公司的立场,劳斯莱斯应该是不可小觑的品牌。
「既然不喜欢闲聊,那就来玩猜谜如何,多阿拉木哥哥?」
「你果然只是想故意说错我的姓氏吧?不过八九寺,请容我忍住性子严重声明,不要把我叫成像是中日龙吉祥物的名字!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我没有口误,您就是多阿拉木哥哥!」
「居然断言了!」
又是新招!
而且斩钉截铁,超有魄力!
「只有您认为自己的姓氏是阿良良木,大家都觉得您叫做多阿拉木。」
「咦,真的……?」
「即使您是当事人,也请不要以为可以擅自改自己的名字。一百人有九十九人叫您多阿拉木,您还要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继续自称阿良良木吗?」
「唔、唔唔……」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开始担心了。
好奇怪,难道是我口误?
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吧……?
「您在名古屋大受欢迎哟。」
「感觉就像是变成在地偶像了……」
「要是口误讲成绫罗木,就会在山口县受欢迎了。」
「话说八九寺,不是要猜谜吗?如果你坚持不是只为了故意说错我的姓氏,那就好好出题吧。」
「咦?啊~我想想……」
「你很明显是现在才想吧?」
「啊、我想到一个很不错的谜题。」
八九寺真宵轻轻拍掌。
「啊~不过这个谜题,阿良良木哥哥或许已经知道了。就是关于终极警探3这部电影的谜题。」
「终极警探3?啊啊,我知道,这部我有看过。记得剧中的犯人,会对主角警探提出各种难解的谜题对吧?」
「虽然没有记得很清楚,不过是这样的问题:『有一只狗进入森林里了,那么这只狗,最多可以走进森林多深的地方?』」
「…………?」
剧中出现过这个问题吗?
不过我也是在国中时代,在电视播放经典影集精选的时候看到这部电影,所以记忆和她一样模糊。
「啊、我忘记说了。这是电影的改编小说才有写到的谜题。」
「谁知道这种玩意啊!十几年前的电影改编而成的小说,哪有人会去注意啊!」
不准连谜题本身都来自盲点!
在这个国家,甚至没人知道终极譥探1和2改编自原著小说!
「啊、不过这样可能会泄漏原作剧情,所以不想知道答案的读者,请跳过这几页。」
「感谢你的贴心提醒。」
不过想找原作来看,也不一定找得到。
「你到底是专精什么领域啊……所以?答案是什么?」
「请不要随口就问我答案,试着稍微思考一下吧?」
「其实我不擅长猜谜,因为我脑袋并不灵光。」
「我并不这么觉得就是了……总之,就当成时间到所以公布答案吧。答案是『最多走到森林的正中央』。」
「是喔,为什么?」
「因为另一半的路程就不叫做『走进』,而是『走出』。」
「喔喔!」
意外漂亮的答案。
真的是非常机智的猜谜。
我率直感到佩服。嗯,即使是早期电影,还是有可以学习的地方,文化就是像这样代代相传——
「所以,虽然这个话题确实有趣,不过八九寺,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到这个谜题?」
「阿良良木哥哥,请不要重复相同的台词。同样的槽吐第二次,我不就也得跟着回答同样的答案一次?」
同样的搞笑手法只会管用三次。
这是铁则。
「总之,这就当成假装闲聊而埋下的伏笔,所以现在请不要过问。」
「刚才的谜题,有哪里可以成为伏笔?」
「那个,您想想看,在人生的道路上,只有前半是人生的上坡,后半就是通往死亡的下坡——听我这么一说,是不是就觉得很像伏笔了?」
「确实挺像的……」
不要把每件事都搞得隐含大道理的样子。
你这样真的很像是某处来的骗徒。
「不过你这番道理,没办法套用在吸血鬼这种不死的存在。」
「也对。毕竟既然不会死,就没有开始与结束了,而且也不会故障。」
八九寺如此说着。
活着等同于死亡——这是不死之身的定义。
不会故障,也无须更换零件。
不用说,当然也没有厂商保固。
「不过,偶尔也必须来段毫无意义的对话才行。要是所有对话都成为伏笔,就会泄漏后半的剧情进展了。」
「真讨厌的心机……」
而且既然城府这么深,就表演得更像是那么一回事吧,外行的电视从业人员。
你再怎么耍心机,也不会有人认为劳斯莱斯或是进入森林的狗会成为伏笔。
「好了,不要老是我在讲,接下来轮到阿良良木哥哥了。请阿良良木哥哥来段有趣的闲聊吧。」
「不要强人所难,我没有什么有趣的闲聊话题。」
「咦~!」八九寺露出不满的反应。「不要这么坏心眼,请让我多长点知识啦,阿良良木哥哥,露一手您最擅长的数学小常识吧。」
「我今天早上对妹妹讲过了,可是没有效果。」
「啊~我明白了∣」
不满抱怨的八九寺,忽然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阿良良木哥哥,是为了接由动画化而增加众人的瞩目度,所以想要脱离天南地北闲聊的路线吧?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迎合大众喜好而出卖灵魂。」
「不准讲得这么难听!」
「无妨吧?既然阿良良木哥哥想要这么做,就请您这么做吧,抱歉妨碍到您了。来,我不会阻止了,请您继续让剧情进展下去吧,您不想继续进行这种不埋伏笔又没意义的愚蠢拌嘴了吧?那您就努力进行高格调的创作活动,以豪情壮志完成感人肺腑的名作吧。」
「我究竟说错什么话,非得被你数落成这样才行?」
只是想不到什么值得露一手的数学话题,就得受到如此严厉的责备吗……知识果然重要。
早知道就来聊幂数话题了。
「不过,八九寺,俗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觉得别耍太多小手段比较好。」
「哎,有道理。不过既然不能闲聊也不能玩猜谜——嗯,那么阿良良木哥哥,不然这样如何?」
八九寺说到这里,忽然让姿势端正起来。
露出严肃的表情,收起笑容,以脆弱又落寞——却极为满足的模样点了点头。
「阿良良木哥哥,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我快哭了~!」
光是听到这句话,我就差点哭出来!
好夸张的反射行为!
「我……对于阿良良木哥哥的这种个性,其实并不讨厌。」
「泪水!我的泪水要决堤了!」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非得回到自己的城镇了,是因为担心阿良良木哥哥,才会留在这里这么久……不过,已经不要紧了。阿良良木哥哥已经可以自己活下去了。」
「怎么这样!原来全都是为了我!」
「请和战场原姐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吧,不可以对羽川姐姐提出太无理的要求哦……然后,请您偶尔要想想我。曾经有一个和阿良良木哥哥非常要好的女生,她的名字叫做八九寺真宵——请不要忘了我。」
「干脆杀了我吧!」
我已经不是泪水差点决堤,而是号啕大哭了。
不用了。完全不用了。
伏笔这种玩意还是别回收了。
不然如果有一百万个我,我就会痛哭而死一百万次。
只为了故意说错我的姓氏而天南地北闲聊也无妨。
「八九寺,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和忍一起住进我的影子里吧,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迷路了。」
「和忍姊姊单独相处,也是相当紧张刺激的场面耶……」
——此时。
就在此时。
在我和八九寺就像这样一如往常,毫无紧张感天南地北闲聊到一半的时候,在这段可以写满一千张稿纸的快乐闲聊,正好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宛如宣告搞笑情节至此终结,宛如启示录里天使吹号的台词——宛如填补缝隙般不经意介入对话。
「哈啰,鬼哥哥,如果你知道我想知道的路,那就告诉我吧——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并没有站在邮筒上。
也不是京都腔。
然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名孩子——看起来与八九寺年龄相近的这个孩子,和刚才的影缝小姐有关。
「我要找一间叡考塾,好像是现在已经倒闭的补习班……鬼哥哥,你知道在哪里吗——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
明明说是做作的招牌表情,这个小孩却是面无表情。
平淡得不像是生物的冰冷扑克脸。令人联想起不久之前的战场原。
而且明明语气听起来是男生,这个小孩却穿着橙色系带上衣,以及可爱的百褶裙。
……使用男孩语气的女孩!
原来这种属性真的存在!
我真的以为这只会出现在动画里!
如此认知之后,就觉得她下半身的亮色紧身裤和凉鞋,也令我内心小鹿乱撞。
「……看到阿良良木哥哥在少女面前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阿良良木说自己不是萝莉控的说法,我觉得没什么可信度……」
八九寺在我身旁轻声说着。
少啰唆,给我闭嘴。
……唔?
咦?
如果以怕生这一点来说,八九寺比起千石或昔日的战场原毫不逊色,但这次即使陌生人忽然搭话,她也没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挺稀奇的。
难道她们认识?
不,不可能。
「我叫做斧乃木余接。」
接着,女孩如此自称。
明明没人问却自报姓名,这一点和影缝一样。
这两人果然认识吗——这么说来,影缝在道别的时候,似乎也说过类似的事情。
斧乃木?
这姓氏好怪……而且好威猛。刚才正好提过斧头人的事情——这姓氏听起来雄壮又威武。
或者该怎么说,很像是八九寺叫我时口误而成的姓氏。
斧乃木小妹吗……
「——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
她的口头禅好烦。
当成语尾也太长了。
而且既然都这么说了,至少摆个招牌表情看看吧?
角色诠释得不上不下。
「这样啊,我叫做阿良良木历。」
「请多指教,鬼哥哥——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嗯……请多指教。」
居然不配合一下。
而且,别把我叫成像是无恶不作一样。
更何况,现在和刚才遇到影缝的时候不同,我并没有骑在妹妹的肩膀上,所以请不要使用和鬼畜同级的方式称呼我。
我可没做什么应该被称为鬼的行为。
还是说,斧乃木刚才有看到我一如往常想对八九寺性骚扰却失败的光景?
「我想想……如果要去叡考塾——」
其实用不着想,我刚刚才说过一次。
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不记得的话,就可以再打电话问羽川一次了。我对此感到些许遗憾。
余弦和余接。
名字听起来很像,她和影缝或许是姐妹,是基于旅行之类的原因来到这里,然后不小心走失,所以把集合地点定在那栋废弃大楼。是这样吗?
不过这种推测,在各方面都相当牵强。(注:日文的「余弦」和「余接」为三角函数的名称,对应中文为「余弦」和「余切」,在此保留日文原字。)
因为两人只有名字相似,姓氏并不相同,外表相似度也不到姐妹的程度。何况这座城镇并不是值得前来旅游的地方,即使真的是来旅游,也不可能有游客会把那栋废弃大楼设为集合地点。
何况影缝自己也讲过「据点」这种字眼。
不过,这依然不是需要深入探讨的事情。
我只需要回答她问的问题。
刚才遇见影缝,使我幸运得以在预料之外的状况下和羽川讲到话,然而现在不一样。我现在正在和八九寺快乐交谈,虽然很抱歉,但我甚至希望斧乃木能尽快离开这里。
即使除去这一点,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真的因为找不到地点而伤脑筋。但她并没有站在邮筒上面,所以我当然不需要迟疑于表达我的亲切之意。
她那句奇怪的口头禅,就解释成她因为年纪还小而想特立独行吧。
虽然我觉得很失败就是了。
不过,我也没义务给她这个忠告。
现在的我,甚至没必要确认斧乃木和影缝是否认识。
到后来才非常后悔没有好好确认影缝和斧乃木的关系——这种状况肯定也不会发生。
「嗯,原来如此,谢谢。鬼哥哥,还有蜗牛小姐,两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听我说明完毕之后,斧乃木似乎和影缝一样,听一次就能理解复杂的路线。她以平静的语气如此说完,就爱理不理地转身背对我们。
离开之前,她姑且有深深鞠躬致意,不过她道谢的时候很敷衍,而且也没有向我们开口道别。
然而很神奇的是,不会给人厌恶的感觉。
该怎么说——她并不是不懂礼貌,而是格局更大一点,宛如不懂当地文化的感觉。
并不是没有情感,而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情感类似这样的气息。
以这种方式来形容,就觉得她真的很像以前的战场原。战场原的那种个性是后天造成的然而以那名女孩,以斧乃木的状况来说,则是与生俱来的。
坦白讲,她令人感觉不像人类——甚至不像生物。
就像是拥有人格的铁块。
或者是,拥有人格的刀刃——这样的女孩。
我对她抱持这样的印象。
此时。
「咦?」
直到斧乃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我才不经意冒出一个迟来的疑问。
「八九寺……那个家伙,刚才是不是叫你『蜗牛小姐』?」
「啊?嗯,是的。」
八九寺点了点头,看来不是我听错。
「怎么了,阿良良木哥哥?看来阿良良木哥哥的器量还是一样小,占有欲是一种毫无生产力的玩意耶?阿良良木哥哥总是对我的娇小身体,对我的萝莉窈窕身体灌注无比的爱情,我每天都满怀感谢之意,不过,只是那种小朋友主动找我搭话,您不需要蹙眉到这种程度吧?」
「慢着,虽然这方面我也无法原谅……啊、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咦?
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说来——影缝也一样。
影缝余弦。
她也一样,不只是把我称为「鬼畜」——也对火怜使用某种称呼。
似乎是蜂。
大胡蜂。
「鬼?鬼畜?」
鬼。
吸血之鬼——吸血鬼。
我自然而然低下头,俯视夏日阳光落在身上形成的影子然而照例一如往常,
影子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就我所见,那个孩子挺有实力的。大概要我的师父,才足以和她打个旗鼓相当吧。」
「你哪来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