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这个怎么可以让诗穗看呢！」



米奇米奇用力朝雾村老大的肩上打了一拳。



「对、对哦！抱歉啊，诗穗。」



雾村老大连忙看着诗穗，露出一脸歉疚。他这几天大概没怎么睡，皮肤状况看来很差，脸上还有些胡渣。今天的雾村老大感觉很憔悴，霸气全失。



「不要紧，最紧要的关头我没看，只是有点吓到。」



几分钟之后，诗穗的呼吸跟心跳都慢慢调整回来，精神状态也恢复了。如果是在案发现场亲眼目击的话，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可以再看一次吗？」



诗穗对雾村老大说。



「别看了，对你这种小孩子来说太震撼了。」



他把笔电拿离诗穗。



「我没事，我只是想看一下意外发生之前的一幕。」



「又怎么了？」



雾村老大皱起眉头。



「有个地方我很好奇，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可、可是……」



「我说了我没事嘛！」



诗穗从犹豫不决的雾村老大手上把笔电拿过来，然后从头播放同一段影片。意外发生的前一幕，就是那幅乏善可陈的车站月台景象。镜头拍到穿着深咖啡色外套的男子，虽然他人就站在旁边，但因为太近了没拍到他的长相。当站内响起列车即将进站的广播时，那人稍微往前几步。由于他跟摄影机有点距离，出现的是背影，但画面上也拍到他的头，戴着一顶宽沿帽。这就是出手搭救男孩的人。从背影看起来很难讲，但感觉他头是朝着男孩的方向。



「从这段影片看起来，金太郎果然是自杀啊。」



米奇米奇语带同情说道。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想不开的孩子，他打从心底期待入学考耶，而且他还有个坚定的动机，就是要把小舞带回家。」



雾村老大态度强硬地回答。



「但是就影片上看起来的确是自杀呀。怎么看都是他主动甩掉手，没错吧？」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金太郎会寻死，没道理嘛。」



雾村老大进一步追问。米奇米奇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然后对他说：



「动机未必只有入学考试啊。每个人的事只有自己才知道，说不定他有你所不知的烦恼。像你这样光从自己了解的一部分就评论别人的内心状况，我认为太傲慢了。」



雾村老大听了不发一语，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雨，我从之前就一直想告诉你，你该离开山手线了。你一直因为金太郎的事把自己困在这里，我看就算你存到了开业资金也没打算离开，除非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不过，真相只有一个啊。这个世界未必永远按照你的逻辑在运转。」



「这道理我也懂啦！」



雾村老大瞪着米奇米奇，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



「没有，你根本不懂。金太郎的事确实令人遗憾，但他只是你过去的客户啊。你帮他找到小舞，身为接受委托的侦探，你已经尽到责任，接下来的事就跟你无关了。他会自杀也不是因为你，况且你也无法避免这件事发生。」



对平常一副温吞样的米奇米奇而言，这可是相当严肃的口吻。这也表示他有多担心老友了。



「但我就是不相信。金太郎才不会自杀！」



雾村老大用拳头猛捶自己的大腿。他的声音很大，引来周围乘客的侧目，但两人似乎毫不在意，严肃地瞪着对方，彼此的目光就在诗穗头上交火。



「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怜吗？金太郎其实很想活下去，可是大家都异口同声说是自杀，无能为力，然后逐渐淡忘这件事。你知道这令人多不甘心吗……」



雾村老大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颤抖。双眼泛红。



「我懂你的心情，不过……」



米奇米奇打断了雾村老大的话。



「我跟雾村老大有同感。」



坐在两人中间的诗穗，对着上方交火的两道视线说。



「啥？」



米奇米奇皱起眉头盯着诗穗。雾村老大也大吃一惊。



「我的意思是，金太郎不是自杀啦。」



说完她啪地一声把笔电荧幕盖上。



「不是自杀的话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他杀啊。」



米奇米奇从椅子上滑下来。



「诗、诗穗，你是认真的吗？」



「没礼貌耶你，我可是再认真不过，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也太没分寸了吧。」



「你有什么证据呢？」



「倒是我想先问米奇米奇，你那只胸针是在哪里买的？」



诗穗指着米奇米奇外套衣领上那个用安全别针别上的胸针。金色的棒状金属前端有个小时钟。诗穗先前想过要送一个给爸爸当生日礼物。



「在银座的一间古董行，是某个女生送我的礼物。」



米奇米奇拉高衣领，展现胸针一边说道。



「女生？女朋友吗？」



「嗯，不过已经分手了啦。她曾经是我的书迷。」



他露出微笑。



「自称是作家的人居然也有书迷哦？我看是你自己的幻想吧。」



雾村老大发挥他的毒舌。大概是诗穗也否定了金太郎自杀的说法，让他稍稍恢复了精神。



「你很没礼貌耶。虽然是自费出版，数量不多，也是会在书店里陈列呀，还是有人会买来读的，那个女生就是其一。出版社转来她寄给我的信，然后我们约了碰面就一见钟情啦。这个胸针是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因为后来她变成那样啦。」



米奇米奇指了指车厢中央的吊牌广告。那是艺文杂志的广告，封面上的美女对着镜头微笑。



「真的假的！」



诗穗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雾村老大也瞠目结舌，盯着广告。



「你的前女友居然是得过荼川奖的作家犬丸塔子？」



米奇米奇点点头，「是啊。」



「跩个头啊你。为什么你这种在最底层自称是作家的人会跟荼川奖作家交往啊？根本彻头彻尾不配嘛。」



诗穗也知道这位女作家，因为最近常在电视或杂志上看到她。广告上打出的宣传词是「爱上作家，我也成了作家。」



「我们交往是大概三年前的事吧。起初她只是个爱读书的女生，有一天我建议她『你也写写看嘛，很有趣哦。』下次碰面时她就写好了短篇小说。以第一次写作来说算写得不错，我就鼓励她投稿参加新人奖，然后那部作品竟然就被提名荼川奖，最后还得奖了。」



诗穗跟雾村老大同声叹息。这是什么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啊。反过来说，像米奇米奇这种投入热情花了好几年也无法圆梦的大有人在，大人的世界果然很残酷。



「我也有自尊啦，还是决定分手。」



「所以『爱上作家，我也成了作家。』这句话讲的作家就是米奇米奇？」



米奇米奇露出落寞的微笑。



「你完全被当做跳板了嘛。」



雾村老大一脸促狭地笑，从口袋里拿出喷雾小瓶子朝米奇米奇喷。



「你、你干嘛啦！」



「这就是传说中的anapaula唷。」



雾村老大用指尖拎着小香水瓶左右摇晃。



「这就是小舞闻到跑来的气味啊。不过闻起来怪怪的。」



在甜香中混着一股草木类的青臭味，跟所谓的肤爽或甜美都不同，说是香水更接近草药的香气，至少跟一般说的香气差很多。



「欸，害我身上占到怪味道了啦。」



米奇米奇一脸困扰扇着自己全身。不过气味扇也扇不掉，雾村老大像小孩子一样恶作剧，先前紧绷的气氛消失无踪。



「对了，这只胸针有什么问题吗？」



米奇米奇用手扇扇衣服，同时把胸针转向诗穗。



「你先带我去卖胸针的那家店，然后我再解释。」



诗穗的语气中充满自信。



眼看着就要来到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