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其提到莫妮卡──）



当与她之间的交流掠过脑海时，有人喊了克劳斯的名字。



「老师。」



一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到爱尔娜站在那里。她现在受命负责辅助莎拉等人，以及整理情报等杂务。



「缇雅姊姊传来报告呢。据说有人在市区西边的住商混合大楼，目击到莫妮卡姊姊呢。」



「这样啊。替我转告一声，说她干得很好。」



终于得到一条线索了。



这都要感谢缇雅的功劳。她非比寻常的热情总算开花结果了。



克劳斯决定立刻前往现场。



◇◇◇



莫妮卡是「灯火」里最少和克劳斯交流的少女。



也可以说，她是不需要克劳斯特别照顾的人。



自「灯火」成立以来，克劳斯便经常仰赖她。莫妮卡拥有突出的间谍实力，精神方面也相当稳定。



克劳斯平时大致都忙着帮其他部下收拾烂摊子。百合的冒失、席薇亚的失误、爱尔娜的不幸、安妮特的古怪行径，要不然就是照顾容易精神崩溃的缇雅和莎拉。就连努力不对克劳斯造成负担的葛蕾特，有时也会表现出想要撒娇的态度。



他并没有要差别待遇的意思，但是他和莫妮卡相处的时间确实很少。就如同世上许多老师所烦恼的一样，表现愈是优良的好学生，老师就愈不会花时间在对方身上。



克劳斯对莫妮卡总是心怀内疚。



「莫妮卡。」



克劳斯只有一次主动踏进她的内心。



那是穆札亚合众国的任务结束后不久的假日午后。他向走在走廊上的她搭话，四周没有其他人。



克劳斯心想这是个好机会。



「怎么了，克劳斯先生？有什么事吗？」



对着一副讶异地停下脚步的她，克劳斯秀出手里的罐子。



「我买了很好的茶叶。你觉得如何？」



「什么觉得如何？」



「因为我之前从没和你敞开心扉好好聊过，所以，你要不要偶尔跟我一起悠闲地喝茶，一边闲聊？」



一瞬间，她一脸意外地睁大双眼，神情错愕地僵在原地。



然而，她很快就恢复平时冷酷的表情。



「这个邀约很迷人，不过还是不了。因为在下想睡觉。」



她轻轻摇了摇手，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莫妮卡。」



克劳斯朝着她的背影呼唤。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问题──知道你暗藏心中的恋情。」



莫妮卡立刻转身，脸上流露出强烈的焦虑感。她的脸瞬间发白，表情也变得僵硬。



克劳斯并不打算威胁她。



他尽可能让语气保持沉稳。



「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注意到。你隐藏得非常巧妙。」



其他少女恐怕都没有察觉。



变化非常细微。莫妮卡在看着某位特定的少女时，眼眸深处会微微地产生动摇。即使她对那名少女的态度强硬，她的言行背后却总是暗藏笨拙的心意。



克劳斯摇摇头。



「我不会再追问下去，但假使你觉得不安，我非常乐意听你诉苦。那份感情有可能会成为间谍的弱点。」



世上没有比爱情和性欲更会使人疯狂的了。



即使是平常行为举止极为理性的男人，也会在喜欢的女性面前卸下戒心。无论男女，至今有许多间谍都曾经身陷美人计。



所以克劳斯很担心她。



「莫妮卡，你可以偶尔和我对视吗？」



她一直都在逃避克劳斯。



彷佛害怕被人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在打量克劳斯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同时嘴唇微微地颤抖。



没一会儿，她轻叹一口气。



「恕在下拒绝。抱歉啊，在下也不打算跟克劳斯先生谈这件事。」



莫妮卡神情哀伤地扭曲嘴角，转过身去。



「在下要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活着，然后就这么离开人世。」



她的语气中蕴含着强大的决心。



问题梗在了喉间。



──你也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她本人吗？



尽管想问，然而她给的回答已经很明白了。她要隐藏这份感情直到最后。莫妮卡的拒绝态度十分明确，让人感觉要是再追问就太不识相了。



她小声嘀咕一句「谢谢关心」后，便迳自离去。



◇◇◇



缇雅所发现的大楼里，确实有遗留下莫妮卡的痕迹。



克劳斯带着爱尔娜来到现场搜查。



那栋大楼位于休罗市中心地段，邻近主要道路的巷弄内。大楼内有餐馆和法律事务所。



留有莫妮卡痕迹的是位于三楼的空楼层。据缇雅表示，有人曾经目睹蓝银发少女在此出入。缇雅本人现在则是正在搜索周边一带。



这个楼层原本好像是被当成某种事务所使用。木头地板上有摆放过桌子的痕迹。



角落堆置了一些食物的垃圾。



从容器的数量来推测，她应该最少在这里待了五天以上。这里距离工坊不到两公里，她似乎在这里休息了一阵子。



「我们扑空了。莫妮卡已经不在这里了。」



克劳斯做出结论。



这时，在楼层内到处绕来绕去的爱尔娜喊了一声「老师」。



走近一瞧，结果发现楼层角落的地板上，掉落了像是人类皮肤的东西。那个就像覆盖脸孔的面具，在眼睛和鼻子的位置上开了洞。



「这个材质……」爱尔娜以沙哑的声音开口。



「是葛蕾特用来变装的面具。」



面具附近摆着看似可以拘束人的锁链，上面还沾附着血迹。



──葛蕾特的安危令人担忧。



她已经被绑架超过十天了，不晓得有没有接受适当的治疗？



既然被监禁在这种地方，那么她现在身体肯定非常衰弱。一想到这里，便有一股黑暗的情绪从体内溢出，微微地侵蚀了理性。



但是，再怎么往坏处想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决定冷静下来，切换思绪。



（不过真奇怪……留下这么多证据不像是莫妮卡的作风……）



遗留在原地的面具也是一样，感觉简直就像是为了让克劳斯等人发现才摆在那里。



（……她果然有什么企图。）



莫妮卡的下一步是什么？



不只是攻击卡夏多人偶工坊，她还掳走葛蕾特，袭击安妮特和缇雅。莫妮卡想必迟早会采取下一步行动。



当前克劳斯所能做的，就是察觉预兆，做好准备等她出招。



「我之前没有好好面对莫妮卡的报应来了。」



克劳斯再次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隔天，事件和搜查便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



搜查第十一天，撼动芬德联邦的事件再度发生。



──第二起暗杀事件。



遇害的是米亚•高多芬。她是任职于开文国立研究所的三十四岁女性科学家，专攻理论物理学。据说是国家正在推动的航空领域的开发局长。



她一如往常地离开研究所后，不久便失去了音讯，私人轿车则被弃置在研究所的停车场内。由于她到了半夜还是没回家，同居的丈夫于是向警方报案。



米亚•高多芬的遗体最后是在流经休罗市区的河川被发现。



据说侧头部遭到手枪射穿。



这则快报一早便在电视上被反覆报导。



一边透过据点的电视确认有无新情报，克劳斯叹了口气。



「关于这件事，CIM的高层怎么说？」



亚梅莉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克劳斯偶尔会让她前往CIM总部，指示她将克劳斯等人的事情搪塞过去。



「『海德』还是秉持一贯的态度──认为这件事应该也是『凤』的兰所为，要我们尽快将兰逮捕归案。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真是有够无能。这么做分明只会让更多人白白牺牲。」



「……我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亚梅莉不甘心地说。不过，再继续谴责他们也没用。



「这位米亚•高多芬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受雇于政府的科学家。原本是温斯顿大学的副教授，三年前被拔擢进入政府的国立研究所服务。」



「我们来重新检视一遍资料吧，说不定可以从里面找出她和达林皇太子的关联性。假使他们两人之间有共通点，应该就能查出『蛇』的目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房间里，堆放了大量关系人的调查档案。只要是不涉及国家机密的范围，威胁亚梅莉就能取得CIM所握有的情报。



克劳斯二人迅速浏览那些档案。



正当他们忙着检视资料时，被派去买东西的爱尔娜冲进了据点。克劳斯命令她到车站前，将所有日报全都买回来。



爱尔娜用焦急的语气喊道。



「……老师！」



「怎么了？」



「有、有报社做了奇怪的报导呢。」



克劳斯舍不得浪费时间，依旧埋首于资料中一边询问。



「这几天每份报纸都有一堆奇怪的消息啊。上面写了什么？」



「不是那种程度的报导呢！」



爱尔娜的声音中满是惊慌。



「──上面刊登了暗杀达林皇太子和米亚局长的凶手的照片呢！」



克劳斯和亚梅莉同时停下动作，互相对望。



然后同时做出判断。



「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这是让人连否定都嫌麻烦的假消息。



亚梅莉对此尤其感到愤慨。



「这种报导根本不值得一看。连CIM都没有暗杀达林皇太子的凶手的照片了，区区民间的报社怎么可能拿得到手。」



她不耐烦地捏着眉间，从爱尔娜手中接过报纸。



「这种恶质的报导必须立刻加以管──」



她中途止住了话。



嘴唇微微颤抖。



「燎火。」



亚梅莉将报纸递给克劳斯。



「事情恐怕正变得愈来愈离谱了。」



在一脸不安的爱尔娜的注视下，克劳斯阅读报纸。



报社名称是「康美利德时报」。记得没错的话，那是相当大型的报社。



两张大大的照片几乎覆盖整个版面，简直就像通缉令一样。照片的画质相当差。可能是晚上拍摄的关系吧，画面整体非常昏暗。



但是，画面中央拍到了似乎是人的存在。



──【特报。暗杀皇太子殿下，本世纪最邪恶的恶徒】



版面上除了有煽动读者的激烈文字，还刊登了标题为「皇太子殿下暗杀现场」和「米亚•高多芬局长暗杀现场」的照片。



一张是疑似为逃离现场之刺客的人物身影。



另一张则是更决定性地拍到，刺客拖着疑似为米亚局长的女性遗体的模样。即使透过画质粗糙的照片，仍能辨识出米亚局长的长相，以及感受到刺客眼中的憎恨。



克劳斯倒吸一口气。



「老师……」爱尔娜喃喃地说。「这是莫妮卡姊姊的照片呢。」



她说得没错。



被指控是世纪刺客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物无疑正是莫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