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5.你所不知的我(2 / 2)




不管是从前的国家已经灭亡,还是经过四百年后决定建立新的国度,都是现实。



只不过,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忘了某件事。他有种预感,那对他而言或许是难以切割的情感。



拉纳克向从前的少女询问。



「艾缇,你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



缇娜夏不知何时又将视线移回书上。乌黑长发垂落至地板,那副模样莫名地像是一轮盛开的花。魔女的美貌令人心醉神迷。拉纳克看到完全长大成人的她时,感到既开心又寂寞。



拉纳克注视著她,轻轻挥了一下手。见国王指示旁人回避,在场的魔法师们立刻匆匆退出大厅。只剩两人独处后,拉纳克改以明确的说法说道:



「就是四百年前的事。我们最后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这是两人再会之后,至今都没提及的话题。缇娜夏被这么一问,显得有些诧异。她犹如猎豹般以优美的姿势缓缓起身,望向拉纳克。



「怎么现在才问这个?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我不会忘的。」



即使许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唯独这件事他不会忘记。拉纳克记得很清楚,当自己切开少女纤瘦的腹部时,她那既惊愕又恐惧的表情。无论是之后的悲鸣、啜泣,还是令人心痛的哀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相对地,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抱持著什么感情俯视少女?这份情感已在朦胧而漫长的沉睡中磨耗殆尽,至今都回想不起来。



「我认为你在生气,所以很在意。」



「我没生气。」



她立刻回答,然后像在表示要结束这个话题般,再度将视线移回书上。



见她明显拒绝谈论这件事,拉纳克只好改变话题。



「你认为靠强大的力量压制,有办法消除争端吗?」



「我想这是有可能的,但没办法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但或许能拯救现在身处不幸的人们。」



「嗯。」



没办法顺利整理思绪,拉纳克不禁以手指按著额头。他自己也隐约察觉到,或许是因为过于漫长的沉眠,导致记忆与人格等方面都有断裂。他忍受著自己即将消散的感觉,凝视眼前将成为自己新娘的女人。以单一个体而言,她拥有著大陆上最强大的实力。



「艾缇成为魔女后,没想过要做这种事吗?」



「没想过。毕竟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就算有人会死也一样?」



「人总有一天会死。况且,我若是作为抑止力介入世界,或许会扼杀人类的思考。」



这句话昭示著她近乎完全不干涉的原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显得极为冷酷,然而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拉纳克只知道那名对任何事物都很温柔的少女,不禁又升起落寞的心情。



「我打算做的事情也只是一厢情愿吗?」



「嗯。」



「真冷淡啊。」



「你别问就好了啊。」



魔女说完后笑了出来。然后她收起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



「可是拉纳克找了我,我才能稍微介入塔伊利与魔法师之间的争斗喔。」



「艾缇。」



「所以谢谢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她这么说后浅浅一笑,看起来很开心。如果她的这张笑容是真的,那究竟什么才不是真的?



拉纳克也跟著莞尔一笑。



「只要你开心就好。」



为了斩断连锁的悲剧,就必须在某处引发某件事,而现在就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仰望天花板。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保护好你。」



即使全世界都忌讳她的魔女身分,至少还有自己站在她身边。否则她就会和孩提时代一样,只能孤单一人吧。拉纳克像是要说给自己听般,反覆说著。



「我会保护你的,艾缇。」



彷佛唯独这点是他历经四百年也未曾消失的感情。



即使她已不再是年幼的少女,这份感情也不会改变。



因为名为艾缇露娜的少女──就是为了自己而生的脆弱存在。







拉纳克说「我稍微睡一下」后,便回去自己的房间了。缇娜夏也跟著离开大厅。



当她来到城堡走廊后,护卫雷纳特立刻上前随侍在侧。他担心地看向主人。



「国王的状况……」



「不要紧。他大概还没从梦中清醒吧。」



「梦吗……?」



这座城内,负责服侍缇娜夏一个人的魔法师,就只有雷纳特和帕米菈两人。他得到魔女的信任后,大致知晓了主人的过去。正因如此,他才担心国王是否又会一时心血来潮而加害主人,然而缇娜夏本人的反应却很平淡。



「雷纳特,你知道这座大陆的魔女为何全都是女性吗?」



「咦?那不是因为……叫做『魔女』吗?」



雷纳特似乎以为这是在玩文字游戏,缇娜夏却笑著摇了摇头。



「虽然你也算是实力高强的魔法师,但男性体内的魔力其实很不稳定,要倚赖强大魔力度过永恒的时光是相当困难的事。像正常人一样寿终正寝自然没有问题,然而一旦跨越百年的时间,肉体和精神就会出现破绽。所以没有男性能成为魔女这样的存在,因为在到达那个阶段前就会自我毁灭了。」



听到主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恐怖的话,雷纳特露出僵硬的笑容。



「意思是,国王他……」



「他的精神受到影响了呢。虽说是用魔法进入沉眠,但对他身体的负担还是太大了。他目前的精神徘徊在约莫十五岁时的记忆,非常不稳定。正因如此,他才会对我这么温柔。因为在那个人的眼中,我一直是无力的小孩。」



看到缇娜夏露出苦笑的侧脸,雷纳特不禁皱起眉头。



──关于自己的过去,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然而从那些只言片语中,雷纳特还是察觉到一件事。从前的缇娜夏是真心仰慕著拉纳克,并将他视为真正的家人。这样的她面对和从前一样温柔的「哥哥」时,会有什么想法呢?雷纳特感到一丝不安,却无法从她的表情看出端倪,于是他改而询问起其他事情。



「国王方才说的事情,真的有可能成真吗?就是那个覆盖整座大陆的魔法构成──」



「办得到哦。只要使用我的魔力的话。」



听到主人乾脆地回答,雷纳特顿时说不出话来。缇娜夏的手指弹了一下编成辫子的一缕头发,接著说:



「就算过去也有人想过以魔法彻底支配大陆,却从来没有实现。以能力来说,铎洱达尔的初代国王或许有可能成就这项伟业。毕竟只有他能完全驱使十二位精灵。不过相较于今日,当时的魔法构成十分粗糙,恐怕还是有点难度。大约是从第四代国王开始,构成的研究才有所进展。」



「那个,缇娜夏大人……」



任由她继续说下去,话题可能会扯到铎洱达尔史上。魔女察觉到他的未尽之言,清了清嗓子。



「虽说有这个可能,然而事情一旦成真,将彻底改变这座大陆。小国恐怕会直接毁灭,库斯克尔则势必与四大国展开全面战争。可是,拉纳克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这么一来,到时酿成的死伤可能比黑暗时代还要惨烈。」



「这……」



这肯定是前所未有的事态。雷纳特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历史的转捩点上,不禁一阵战栗。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魔女依旧十分冷静。这时,缇娜夏像是突然想起般,换了个话题。



「话说回来,我拜托你的东西处理得怎样了?」



「您需要四十颗黑曜石对吧?今明两天就会准备好了。」



魔女拜托他取得的物品,是形状尽可能完好、颜色深沉的石头。缇娜夏闻言点了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你记得先准备好自己的防御阵。」



雷纳特默默低下头。这并非自暴自弃,对他而言,该优先保护的人并非自己,而是主人。他当时就像强迫对方接受般,向眼前的女子宣誓效忠,但魔女还是笑著接纳了他。因此他无论如何都想报答对方。



此时,柱子的阴影处传来了讽刺的声音。



「两位这是在商量什么啊?」



那是令人感到甩不开的湿黏嗓音。雷纳特看到现身于此的人,不禁皱起眉头。



来者正是魔法师长──巴尔达洛司。这座城堡中,国王禁止任何人随便接触缇娜夏,唯独巴尔达洛司总是有事没事就来找她麻烦。



对于这名拥有血腥经历的男子而言,魔女纤瘦的胴体,以及与身形不符的庞大魔力,都无可避免地挑起他残虐的兴趣。缇娜夏目光冰冷地看著毫不隐藏自己阴险欲望的男人。



「我打算做个首饰,只是拜托他帮我准备石头而已。」



魔女微微偏头回应,巴尔达洛司随即咧嘴笑道:



「首饰啊……黑曜石确实很适合你的头发和眼眸。不过既然是新娘,挑别的颜色应该比较好吧?像是珍珠白……或是石榴红。」



「新娘子配戴红色的首饰也很奇怪吧。」



魔女说完就要从巴尔达洛司面前通过,男人却不肯罢休地挡住她的去路。他眯起原本就很细的眼睛,目光犹如盯上猎物的爬虫类。



「我认为红色也很适合哦,很衬你的血色。你美丽的肢体内究竟隐藏著多么鲜艳的内脏,实在令我很感兴趣呢。」



「去问拉纳克吧。」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讽刺,但连雷纳特也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雷纳特窥视著主人的表情,只见她依旧泰然自若。魔女接著向男人命令道:



「退下。你若是无法靠自己的脚行走的婴儿,不如由我帮你好了?」



巴尔达洛司露出愉悦的笑容,后退一步将路让开。雷纳特感到极不舒服,替主人挡住男人的视线,同时迈出步伐。







塔伊利在亚斯杜拉平原吃了大败仗后,暂缓进军库斯克尔的计画。在王太子鲁斯托的命令下,只是先组织好军队,但士兵们仍停留在城都中。



除了本国军队,前来支援的大国行军也开始聚集到城都。



奥斯卡抵达塔伊利的城堡后已过四天,至今依旧不断开会,迟迟未能进军,一行人感到愈来愈焦虑。事情无法有进展的最大原因,就在于鲁斯托。他坐拥最大的军权,却反覆主张「慎重行事」,导致讨论总是毫无结果。分明是他们主动求援,现在却迟迟不出兵,奥斯卡很想将满腹怨言一吐为快。



而且出兵一事没有进展就算了,鲁斯托的妹妹契齐莉雅还几乎每天跟在自己身边,让奥斯卡的忍耐力已经濒临极限。他无奈地看向拥有华丽美貌的公主,说道:



「你跟到这种地方,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不行吗?」



只是看她嫣然一笑,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奥斯卡以带有讽刺意味的眼神回望她。



两人如今正在奥斯卡于塔伊利城内被分配到的客房中。



刚日落的天空转变为明亮的夜空,染上与他眼瞳相同的色彩。奥斯卡忍住叹息,暗自心想著:「等一下绝对要教训一顿放这女人进来的家伙。」



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明显很困扰,契齐莉雅轻轻挑起眉毛,站起身后绕到他的身边。她越过扶手靠在男人的身上,以好似带毒的红唇凑近他的耳边低语:



「请别露出这种表情。你要是太过冷淡,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哦?愿闻其详?」



「在法尔萨斯时,你带在身边的那位女魔法师就是『苍月魔女』吧?或许哪天就会有人发现,但我若是现在就让此事流传出去,应该会影响到你的立场吧?」



面对女人试探性的眼神,奥斯卡只是勾起唇角,脸上毫无笑意。



──他确实想过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可是,契齐莉雅为何会在这时注意到这件事?流传于塔伊利的目击情报中,应该只有提到魔女是一名黑发黑眼的美丽女子。像缇娜夏一样拥有一双深邃黑眸的人虽然罕见,但并非完全没有。只凭这一点资讯,理应不会联想到她才对。



「如何?让你改变想法了吗?」



契齐莉雅凝视著奥斯卡,脸上挂著深信自己处于优势的愉悦表情。她顺势将双手绕过奥斯卡的脖颈,依偎在男人身上。令人窒息的芳香刺激鼻腔,诱惑著男人。奥斯卡以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拉近自己,让女人的红唇与自己的嘴唇相叠。



这深情的长吻,彷佛要融化她的灵魂。契齐莉雅接受著男人的亲吻,陶醉在获胜的喜悦中。男人的脸离开后,改而在她的耳边呢喃。低沉的嗓音令她全身震颤。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或许只是非常相似的女性不是吗?」



「找这种藉口可是没用的喔……因为我看到那个女人了,不可能会认错的。」



奥斯卡的指尖滑过女子白皙的脖颈,感受到鲜血在柔嫩肌肤下的脉动。



「在哪?实在很难相信呢。」



契齐莉雅听到这个疑问,尖声笑道:



「你就这么在意那个妖女吗?毕竟是魔女,想必用了迷惑男人的魔法吧?那个女人每天晚上都会前来拜访兄长大人,完全没发现被我看到了,真是个淫乱的女人呢。」



「……啊?」



听到这句话,奥斯卡抚摸著契齐莉雅脖颈的手险些将之拧断。



他在动手前踩住煞车,一把将女人推开后站起身,接著抓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奥斯卡低头看著一脸茫然的契齐莉雅,眼神丝毫不留情面。



「告诉我鲁斯托王子的房间在哪。」



迫使对方屈服的声音,展现出不容分说的魄力。



他虽然要求对方「明天再来」,却丝毫不认为魔女会再次造访。



然而,女子很守规矩地出现了。她同样待在月下,飘浮于自己绝对无法触及之处。



她每次出现,都会向鲁斯托倡导歧视他人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她时而拐弯抹角地比喻,时而直接点到痛处。她的态度既不是鄙视、也并非在恳求,只是淡淡地编织话语。她不会久待,一旦问答结束就会突然消失踪影。



然而鲁斯托不舍和她相处的时间就此结束,每晚都会告诉她:「明天不来,我就出兵。」



要是能坦白说出「我想再见到你,想继续听你说话」,那该有多好?可是魔女是敌国的人、应该忌讳的魔法师,这句真心话违背了塔伊利的历史,因此鲁斯托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自己筑起的最后防线。



即使如此,他已经动摇了。这该归咎于她的存在,还是话语本身呢?这点无从得知。不过反覆听著她主张的这段期间,鲁斯托渐渐不晓得为何非得杀死魔法师不可了。



──到魔女所定下的两周期限还剩三天。



只要在那之前牵制住军队,是否会有什么改变?



鲁斯托走到露台,仰望夜空。此时,房间传来敲门的声音。



「兄长大人……是我。」



鲁斯托听到契齐莉雅的声音,尽管对她这么晚来访感到匪夷所思,还是走到门边替她开门了。



然而门一打开,他顿时惊愕得僵在原地。



只见妹妹一脸铁青,身后站著佩带宝剑的法尔萨斯国王。青年的肩上还坐著一头体型娇小的红龙。鲁斯托勉强发出声音询问道:



「……请问有何要事……」



「委托我讨伐魔女的不是贵国吗?」



男子以挑衅的眼神回问。鲁斯托察觉到这句话的意图,不禁全身僵硬。奥斯卡穿过他的身旁,径自走进室内。见他笔直地走向露台,鲁斯托慌张地追了上去,契齐莉雅则一发现奥斯卡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后,便快速地逃离现场了。



鲁斯托向踏出露台的擅闯者大喊:



「请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装傻会令你的处境更难堪啊。」



奥斯卡冷淡地回应后,拔出阿卡西亚。剑身反射月光,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那是用来杀死魔法师、塔伊利极度渴求的剑。



然而对鲁斯托来说,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那把剑。阿卡西亚的剑士是魔女的天敌,绝不能让两人见到面。可是他该怎么告诉对方才好?



奥斯卡无视陷入混乱的鲁斯托,仰望著天空。



月下空无一物的空间产生扭曲。



「别过来!」



鲁斯托对著空中大喊。



奥斯卡打算开口呼唤魔女的名字。



然而,下一瞬间转移至此的,却是有著一头浅金色头发的陌生女子。



「我还想说您每晚都上哪去,原来是在做这种事情吗!?」



「是啊……」



帕米菈傻眼地说,魔女则有气无力地垂下肩膀。缇娜夏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抱怨起最近这阵子不断与她重复问答的对象。



「他看起来明明不是那么笨的人啊。理解程度实在很差……每次都说『我听不懂,明天再来』。要改变根深蒂固的价值观果然很难呢,真是受不了。」



见主人边发著牢骚边伸懒腰,帕米菈感到一股庞大的疲劳感袭向自己,叹了口气。



「您不需要奉陪那种男人。就算您容易被人牵著鼻子走,也请有个分寸。」



「对不起……」



缇娜夏一脸歉疚地垂下头后,拿起放在桌上的黑曜石。旁边的雷纳特一边苦笑,一边磨著石头。



帕米菈则是双手扠腰,独自气愤难耐。她一听就知道,塔伊利的王太子根本是被主人迷得神魂颠倒,只有魔女本人毫不知情。她很想告诉对方「你凭什么传唤我们重要的主人?」。主人诸事繁忙,才没时间与笨蛋继续拉扯不清。



然而,她的主人只是转动著手中的黑曜石,喃喃说道:



「可是只要他的态度软化,将来绝对会对魔法师有好的结果吧。魔法师的出生与血缘无关,塔伊利不改变国家的观念,悲剧就不会消失。」



帕米菈与雷纳特听到这句夹杂叹息的感慨,理解了主人的意图,不禁深受感动。



──如果魔法师的出生只是基于血缘,塔伊利迫害魔法师的历史想必早就终结了。毕竟只要拥有魔法师血脉的家族,全部移居到没有歧视的国家就好。



然而,有无魔力并非只由血统决定。而且出生便拥有魔力的孩子们中,约五成的人不学习控制力量的方法,就会伤到自己或身边的人。悲剧的幼苗随时都存在于各个角落。



帕米菈微微露出苦笑,以温柔的眼神凝视著主人。



「总之,今晚请您专心制作魔法具。毕竟时日所剩不多,塔伊利王子那边就由我去果断拒绝他吧。请您告诉我转移座标。」



「拒绝……?拒绝什么?」



「…………」



帕米菈对迟钝的主人感到有些傻眼,但至少成功问出座标了。缇娜夏一脸担忧地看著组织构成的帕米菈。



「你若是出事,我也会过去的。」



「不用担心。雷纳特!请你好好看著缇娜夏大人!」



「用不著你提醒。」



于是帕米菈独自转移到塔伊利的城堡。



转移过去后,她从空中俯瞰到城堡、庭院,以及王太子房间的露台。



露台上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人佩带的剑,帕米菈也曾在书上看过。



「王剑阿卡西亚……魔法师杀手……」



那把甚至能杀死魔女之剑的持有者,为何会在主人每晚造访之处严阵以待?



──理由根本无须思考。



「可恶,居然算计主人!」



帕米菈感到怒火涌上心头,双手伸向前方。



她的掌心产生强光,魔法流泄而出。



转移过来的女子一看到阿卡西亚就勃然大怒,手中击出白光。奥斯卡啧了一声,挥剑一击粉碎了对方的构成,接著命令肩上的龙。



「那克!捉住她!」



收到王命的龙立刻变换体型。那克飞上天空的同时,体型变得如小屋般巨大,伸出利爪袭向女子。浮空的女子还没稳住身体,但仍是以简短的咏唱挡下攻击。



与此同时,奥斯卡瞄准女子的脚,投掷出短剑。



这是对付浮空魔法师的惯用手段之一。不需要让她受重伤,只要能让对手因痛楚而难以集中精神,大部分的魔法师都会无法继续飞行。



然而,女子同样以魔法抵销了攻击,可见本事相当高超。



尽管如此,那克趁著对方在这一瞬间产生的破绽,以巨大的翅膀击中了她。



「唔、啊……!」



女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依旧停留于空中。龙再次对她伸出利爪。就在巨大的钩爪即将捉住她时,双方之间产生了扭曲。



下一瞬间──又有另一名女性转移到空中。



她张开防御壁弹开龙爪,接著发出惊呼。



「那克!?」



漆黑的长发于空中飘逸,苍白的苗条肢体于月下浮现。



她缓缓转头望向露台,一名男子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魔女茫然地呼喊出男子的名字。



「奥斯卡……」



「过来。」



男子一脸不悦地伸出了手。



看到对方伸过来的手,缇娜夏依旧浮在空中,身体却僵住了。



她知道奥斯卡已经抵达塔伊利城。



然而,她认为即使如此,也不太可能见到面。或者,她内心某处其实早就料到有可能像这样不期而遇。



魔女失魂落魄地看著从前的契约者。



男子蓝色的眼眸有著捕捉她的力量。彷佛理所当然般在他怀里笑著的记忆,忽然掠过脑海。那段理应不远的日子,现在竟如此令人怀念。



缇娜夏的嘴唇不住颤抖。假如就这样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或许就抓住男子的手了。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场上的空白。



「逃啊!快点!」



鲁斯托拔出自己的剑砍向奥斯卡,却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地以阿卡西亚挡下。帕米菈见状,抓住僵住不动的缇娜夏肩膀,说道:



「缇娜夏大人,我们走!」



帕米菈仰望天空,空中顿时浮现转移阵。那不是用来让个人转移的构成,而是一道用于传送多人的门。只见雷纳特从中探出头,向两人大喊:



「我没办法维持太久!动作快点!」



帕米菈拉著缇娜夏的手往上升。那克看到自己的前任主人忽然出现,不知所措地望向奥斯卡,等待他下达新的命令。奥斯卡让鲁斯托的剑从手中弹飞后,呼唤出魔女的名字。



「缇娜夏!」



魔女以非常不安且为难的眼神看向他。



然后就这样被雷纳特与帕米菈拉走,消失在转移门内。



奥斯卡看著魔法师们消失的天空,暗自咬牙切齿。



──错过了绝佳的机会。



他本以为能夺回缇娜夏。只要可以确保她的安危,其他事情根本无所谓。与她交谈之后,再找到妥协点就好。



但是因为意想不到的阻碍,一切都化为白纸了。奥斯卡压抑著烧灼腹部深处的焦躁感,将阿卡西亚收回剑鞘。



那克变小后回到他的身边。奥斯卡摸了摸龙的头慰劳它后,瞪视著鲁斯托。



「好啦,麻烦你说明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鲁斯托咬紧乾燥的嘴唇。



赤红的明月照在露台上。



关键的日子正默默地逼近。







「缇娜夏大人,您有没有受伤?」



转移到魔女位在库斯克尔的房间后,帕米菈观察著主人的模样,出声询问。



魔女面无血色,茫然地看著他们两人,半晌后才回应帕米菈的话。



「我没事。倒是你……」



「只是稍微撞到而已,请不用担心。」



魔女听到这句话后,犹如虚脱般瘫坐在地。雷纳特与帕米菈慌张地跟著跪了下来。



「真的不要紧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只是稍微吓了一跳。」



雷纳特皱起眉头,询问主人。



「您认识阿卡西亚的剑士吗?」



魔女听到这个问题后,身体微微颤抖,暗色的眼眸充满了陌生的感情。



「那个人……是我的契约者。是经过我锻炼,唯一……能杀死我的人。」



她希望留给这个世界、留给今后的历史某个东西。



那就是他──创立新时代的王。



魔女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她阖上眼睛,封闭住自己的情感。



而在隔天,联合国军──开始朝库斯克尔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