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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初代 真庭食鲛(2 / 2)


过上这种情况,按照惯例,向来是放弃俘虏,见死不救——而俘虏也都有充分的觉悟。



忍者即是死者。



忍者即是死人。



忍者即是尸体。



不贪生,不畏死,才是忍者本色。



只可惜真庭食鲛——



「见死不救?不可能。」



乃是异类中的异类。



「明知弟兄被俘却袖手旁观,苟且偷安——天下间还有比这更愚昧的做法么?」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算不把任务交给你,一旦让你知道此事,你也会独自行动的。用不着我说,你也知道真庭忍军拿不出五百两黄金吧?咱们真庭里是很精打细算的。」



「不打紧——用不着借助真庭里之力。我会基于我的思想,循着正道实行正义。」



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是么?」



狂犬点了点头。



「这回我当督察,会在一旁观看,请你千万谨言慎行,可别轻举妄动啊!」



说归说。



狂犬比任何人都清楚,真庭食鲛的行动不会受她的话语影飨。



◇  ◇



信上指定交付赎金黄金五百两的地点离真庭里甚远。



当地人称之为「无风荒野」;该地的景色难以言喻,若要勉强形容,只能说是片空无一物的平原。



在这片空空荡荡的平原之上,无法使用任何小伎俩;不能设圈套,同样地,也不能拟对策。



尚未靠近,便会被人察觉;相对地,有人接近,也能立刻发现。



相生忍军。



不逃不躲的忍者军团。



不愧是抱持实力主义的相生忍军所指定的地点,与他们坦荡的作风极为相符。



只见一群人待在平原正中央,其中五人便是俘虏,另五人则是团团围住俘虏的相生忍者。



从忍装的差异及脸上表情的不同,即可清楚区分出两方人马。



垂头丧气的是俘虏——真庭忍军的五名探子;而全神戒备、留意四周的则是相生忍军的五名忍者。



抓忍者当人质,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你们再怎么等,也只是白费工夫!



这场交易根本毫无意义!



要杀快杀吧!



犯蠢也得有个限度啊!



五名忍者七嘴八舌地说道,但相生忍军并不认为这是荒谬、白费工夫或毫无意义之事。



在他们看来,杀死俘虏才是愚昧的作为。



因为他们知道——



真庭食鲛的存在。



这件事连转达任务内容的真庭狂犬都不知道——其实相生忍军在捎给真庭忍军的书信之上,指名真庭食鲛带着黄金五百两前来赎人。



「落泪食鲛」。



抱持着忍者所不该有的思想——和平主义——的女子。



她使用哪种忍术,执行过哪些任务,无从知晓——但至少可以确定她不是个对弟兄见死不救的忍者。



因此他们拥有自信以上的确信——真庭食鲛定会前来赴约。



当然,他们并不奢望食鲛带着五百两黄金现身——但也无妨,用她的性命来抵即可。



真庭忍军名将的性命。



如此辉煌的战果,绝非五个喽罗的性命所能比拟。



然而,遗憾又可悲的是——他们一无所知。



虽然他们知道对手并非喽罗。



却不知道对手人如其名,是条食人鲨。



「——可悲。」



真庭食鲛果然现身了。



由于她现身的方式太过自然,即使身在空空荡荡的平原「无风荒野」之中,仍教相生忍军险些忽略。



「可悲,可悲,可悲,太可悲了——没想到我竟然得眼睁睁地看着亲爱的弟兄们被人俘虏、凌虐——实在是太可悲了。」



食鲛一面说话,一面如滑行水面一般,接近五名弟兄及五名敌人——合计十人的集团。



她遵照信中要求,没有携带兵械;但她又违背信中要求,并未准备黄金五百两。



一如相生忍者所料。



「你就是真庭食鲛?」



相生忍者叫道。



五名忍者都拔出了刀,蓄势待发。



他们面对食鲛和面对五名俘虏时完全不同,丝毫没有活捉的念头——反倒是一心想杀了她。



置之于死地。



杀之而后快。



倘若食鲛真带了黄金五百两来便罢,否则断无留她活命的理由。因为在真庭忍军之中吃人质这一套的,只有食鲛一人而已。



「把双手举起来,到这边来!」



「…………」



食鲛乖乖遵照相生忍军的指示,默默举起双手,缓缓地迈开脚步。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悲伤,平静而娴静,悲戚且哀戚。



「食——食鲛姊!」



一名俘虏按捺不住,大声叫道。



「别——别过来!不、不用管我们——」



这句话未能说完。



因为身旁的相生忍者给了他一拳,教他闭上了嘴。



其他四名忍者也满怀不安地望着真庭食鲛。



不,他们并未望着食鲛;他们的眼睛全向着地面,宛若感到万分遗憾一般。



当然,他们比相生忍军更了解这个真庭里名人——和平主义者真庭食鲛。



他们深知她绝不会见死不救——知道弟兄成了人质,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可悲。」



食鲛又悲叹了一句,方才说道。



「相生忍军的各位——请冷静想想,我们根本没理由争斗。的确,如狂犬姊所言,相生忍军是真庭忍军的宿敌,而真庭忍军亦是相生忍军的宿敌;过去的历史之中,我们向来是彼此憎恨——但这道历史的鸿沟绝非无法填平,这面历史的高墙绝非无法打破。我们之间或许有许多误解和误会——但我们该消除彼此之间的芥蒂。我们都是忍者,都是弭平纷争的正义化身,不是么?只要我们携手合作,定能朝着世界大同迈进——」



「……看来她的性格果然和传闻中一样。」



听了食鲛的理想论,五名相生忍者都哑然失笑。



「少胡扯啦!懦夫。」



相生忍者说道。



「忍者相争还需要理由吗?所有的忍者都是宿敌,是仇敌,是天敌,是大敌。就算没理由相争,也没理由不相争。别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对于我们相生忍军而言,真庭忍军不但是敌人,更是商场上的死对头。」



相生忍者朗声说道,并将刀尖指向食鲛:



「也罢——既然你是个讨厌争斗的和平主义者,就乖乖受死吧!我就赏你个痛快,让你再也感受不到悲哀。你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你死,我就放了这五人——真庭忍军真庭食鲛的性命岂止五百两?足抵千金啊!」



「……请别误会。」



此时,食鲛已来到十数尺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说可悲——是因为感叹人世无常,虽无理由相争,却得杀了各位。」



说时迟,那时快。



五名俘虏之中,位于最后方的——方才对食鲛大叫的人脑袋突然从内侧爆裂了。



砰!



宛若脑内被埋了炸药一般,应声破裂。



「…………?」



见状,因占了上风而略为松懈的相生忍者个个不寒而栗。



而众俘虏何止不寒而栗,根本是分寸大乱。



宛若脱了缰的野马一般。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啊——」



虽然现在沦为阶下囚,但他们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真庭忍军忍者——竟会如此不顾颜面,大呼小叫。



方寸大乱,心神错乱。



满心恐惧,哭叫不休。



「我愿意一死,可是——我不想死在你的忍术之下啊!食鲛姊!」



这道叫声来得大迟了。



当这句话乘风飘荡之时——说的人已经脑袋迸裂了。



砰!



砰!砰!砰!



四颗脑袋相继破裂,便如胀破的气球一般。



顿失意识的四人只能乖乖倒地。



「…………?…………?」



相生忍军的五人——哑然无语。



这也难怪。他们对付真庭食鲛的王牌便是俘虏——但这五个俘虏却突然暴毙,无一幸免。



局势顿时大变。



更何况——



下手杀害五名俘虏的……



竟是前来营救五人的真庭食鲛。



「落泪食鲛」。



她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水是我的朋友,而人体有七成是水分形成的;这些水就是我的武器——我只是让体内流动的血液起了一点儿漩涡而已。」



这正是忍法「涡刀」——



说着,食鲛落泪了。



一道泪水如鲜血一般——滑落脸颊。



「啊,可悲,可悲,多可悲啊——我居然得亲手杀死弟兄。不过——被俘的忍者没有活着的价值;不,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弟兄。因为他们,才引发这种无谓的纷争——根本用不着同情他们。死在我的手下,才是唯一可以对他们实行的正义。」



「什……什么!」



一名相生忍者忍不住叫道。



「你、你不是绝不见死不救的吗?」



「对,我没有见死不救啊!我直接下手。」



食鲛说得理直气壮。



她一面流着滂沱的泪水,一面义正词严地说道。



连泪水也不擦。



「这些人本事如此不济,就算我现在出手相救,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落到别人手里,再度引发无谓的纷争——与其如此,不如趁现在断绝祸根。」



「……真、真庭食鲛不是和、和平主义者吗——」



「我的确是和平主义者,所以才为了和平,为了秩序——不惜付出劳力与牺牲。」



一杀千生。



真庭食鲛朗声说道。



「杀一人而救千人——这就是我的和平主义。方才我杀了五人,换言之,便是救了五千人——啊!这是件多么值得欣喜的事啊!理想又朝现实迈进了一步。照这么看来,我被称为现实主义者的日子不远了。」



「这、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简直乱七八糟,狗屁不通——」



「乱七八糟的是世间,所以我才——追求秩序。」



砰!



又一人——这回是相生忍者的头颅爆裂。



到了第六人——食鲛的忍术总算杀了敌人。



忍术。



但她什么也没做。



只是双手高举,立于原地。



只消如此,真庭食鲛便能使出她的绝招——忍法「涡刀」。



原理为何——自然无人能知。



即使相生忍者明白她是透过空气中的水分操控人体内的血液及其他水分,而她现在正站在足以操控水分的范围之中——也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食鲛使出无从防御的招式,彻底绝望。



这种无从施展小伎俩的荒野——正是真庭食鲛的最佳战场。



足以支持实力的思想。



足以支持思想的实力。



不管是哪一种——这就是真庭食鲛。



「又救了一千人。」



「呜,呜哇啊!」



相生忍者连逃跑的气力都没了,一个个软了腿跌坐在地.



人质非但不管用——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面对这种忍者,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便是讨饶。



「请、请你高抬贵手,留一条生路——」



「我这不就抬高了手,为你以外的一千人留生路么?」



然而就连讨饶都是反效果。



鸡同鸭讲。



对牛弹琴。



一杀千生。



这个思想——坚定不移。



这个思想——毫无空隙。



「忍法『涡刀』——」



砰!



「又一千人。」



砰!



「又一千人。」



砰!



「又一千人。」



砰!



「最后一千人——太好了,我今天总共救了一万人。虽然付出了杀死十人的代价——相减之下,还救了九干九百九十人。」



好个和平!



好个秩序!



啊,不过——



「可悲,可悲,可悲,可悲,可悲,可悲,可悲——」



真庭食鲛放任泪水汩汩流出,也不动手擦拭,只是喃喃说道。



「——杀人毕竟太可悲了。」



真庭里的观察者真庭狂犬将真庭食鲛的所作所为——一如往常,寻常至极的作为——一五一十地向上禀报了。



虽然大半与会人士都认为,她那自以为是又专断偏执的和平主义不适合当首领,但真庭凤凰却认为,食鲛的确用她的方式达成了「救出俘虏」及「歼灭敌人」两个条件;于是乎,在凤凰的裁决之下,食鲛成了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



即使现实中没人赞同她,没人追随她,只要有那强大的忍法及凶暴的思想,下属就得乖乖听命。



支配力——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基于狗屁不通的和平主义及恐惧而生的支配力倒也算得上是种立于人上的才干;而事实上,真庭食鲛所率领的忍团也确实在战场上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



如此这般,真庭食鲛直到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那一刻,都没有放弃她的思想,一心为了和平与秩序而战——只可惜她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未能被称为现实主义者;而经过了近代,来到了现代,和平与秩序依旧未曾造访人类的历史。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