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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晴明与光(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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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嘟嘟



女孩自懂事以来,就看得见到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曾有一次,她脱口说过母亲——葛叶的头上长了一对狐狸耳朵。



当然,谁也看不见那对狐耳。



连葛叶的丈夫安倍保名也看不见。



女孩的耳朵,还听得见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有村民曾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在信太森林中发现她坐在巨大神木千枝楠(注:位于日本现今的信太森葛叶稻荷神社的神木,据说树龄有两千年)的根上,而将她送回家里。据说她当时像是正在对好朋友说话,但周遭空无一人——这类的事发生过不少次。



女孩常不经意说出一些话,而且都会成真。



无论是明日天气,甚至今年稻作的收成状况,她都能不假思索地娓娓道来,且一一实现。



这让村人们对她十分畏惧。



然而有件事情,女孩就是做不来。



她无法区别什么才是食物。



路边的野花、石头,她都吃过。



这样的行为常受人指责。



(看来人类不是什么都能吃。)



尽管明知如此,她还是无法区别。



女孩感觉不到吃进嘴里的东西是何滋味。



无论吃什么都不会吃坏肚子。



只不过,她尽可能地避免食用活生生的动物,因为那会给她吃下灵魂的感觉。



不用几年,村里的人们都开始怀疑她不是人类。



她的怪异行径也招来同年孩童的排斥,令她始终交不到朋友。



女孩的名字叫作信太丸。



父亲安倍保名是个没落的贵族,为人和善;常离开村里的家前往京城工作,以维持家计。



母亲葛叶则是个异于常人的美女。



有着银发、红眼和比雪更白的肌肤。



女孩的父母是在相传有神灵居住的信太森林邂逅,并结为夫妻。



女孩听母亲说,她会名叫「信太丸」,就是因为这座森林。



某天夜里——



信太丸牵着母亲的手,在信太森林的干枝楠底下散步。



森林中到处开满了梅花。



纷飞的花瓣在月光映照下,有着道不尽的幽玄之美。



但在信太丸眼中,无论飞花再美丽,也远不及母亲葛叶。



竖在母亲头上,那对唯有信太丸看得见的狐耳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娘亲的狐耳好美呀。」



葛叶笑了,那容貌有如将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救赎世人的弥勒菩萨般慈祥。然后摸了摸信太丸的头。



「信太丸,你别向任何人提起狐耳的事,知道吗?」



「连爹也是吗?」



「当然。爹已经知道我有狐耳了,只是看不见。」



「为什么?」



「因为你爹是人类呀。」



「娘亲就不是人类吗?」



葛叶悲凉一笑,默认了信太丸的问题。



并将她带到千枝楠附近的古井边说:



「这问题有点复杂。等你长大了,娘亲再说个仔细。」



「不是人的话,那又是什么呢?信太丸不是人吗,娘亲?」



「信太丸,要是不装成人,我们母女俩就不能继续住在这村子里了。」



「装成人……娘亲是要信太丸骗人吗?」



「你看井里。」



信太丸乖乖往井底望去。



水面上,映着自己小小的脸。



还看得见头上有对短短的可爱狐耳。



信太丸开心地欢呼起来。



「哇!我和娘亲一样耶!」



「信太丸。」



「什么事,娘亲?」



「娘亲是天生的妖狐,但你身上有一半是爹的血,所以能以人的身分活下去。」



「就算要骗人?」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为什么不骗人就活不下去呢?」



「等信太丸长大,娘亲再一并和你解释。你先别急。」



「如果说了真话,就不能以人的身分活下去吗?」



「因为人很害怕和自己不同的东西。」



「……害怕……」



「可是爹不一样。爹是打从心里相信,人和人以外的存在并无区别,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嗯。不过村里的人好像私下都在说信太丸不是凡人呢。」



「人们看不见你的狐耳,只要不要靠近这口映灵井就没事了,信太丸。」



娘亲为何要告诉我这口井的事呢?



为何让我如道自己头上也有狐耳呢?



信太丸是个聪明的女孩,但就是太聪明了。



她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抱紧了葛叶。



「……不管村子的凡人会不会赶我们走,信太丸都要和娘亲在一起。」



葛叶什么也没说,同样抱紧了娇小的信太丸。



……



……



……







水原光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



自他懂事起,母亲便已不在人世。



真要说起来,他的内向和处事低调、不易盲从的性格,或许与他自幼失母有关——用晴明的说法,原因也可能是出在「咒」上。



平时青梅竹马朝日奈紫与其母亲桐子的存在,掩藏了咒的作用。只要有她们陪着,咒在一般情况下不会造成困扰。然而光已经察觉到,咒常会因为一些不经意的小事偷偷揭开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



人们所称的人格、个性、人性等,不都是由种种看不见的过去累积而成的吗?



回顾自己的光,如此深深地感慨。



正因为是这个缘故吧。



因为如此,和晴明结下更进一步的咒之前,才会有件事让光怎么也放不下心。



「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过去嘛……」



光望着晴明宅里的庭园,不平地如此呢喃。



自己怎么会这么挂意她的过去呢?



因为有种非知道不可的感觉。



因为若要选择成为晴明的式神跟在她身边,就该对她谜团般的过去多少有点认知。并渴望藉由这份认知,来治愈她难以雷喻的孤独。



但是——过去的事就忘了吧,不必永远挂念着。



晴明的过去,恐怕藏着巨大的伤痛,不应该深入追查。



对狐仙与人类所生的晴明而言,被人如道自己的过去,一定是件难受的事。



光心里也有这样的声音。



但他同时也想知道晴明曾有过怎样的秘密,并加以理解、与她共享。即便她打算将那些过去付诸流水,就此忘却,也希望晴明不要全都藏在心里;提供自己一个体谅她为何那么做的机会,想成为她心灵的小小支柱……诸如此类难以如愿的冲动始终挥之不去,令人烦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是早就决定过我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吗?真不像我。我……我该不会——)



光这么想着,而在他身边的晴明则是微笑着。



接着晴明说:



「如果你发誓不回去你的世界,我就告诉你。你愿意吗,光?」



那是句强烈的话。



震撼人心的强烈言灵,让光立刻喷嚏连连,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情绪一激动,鼻子就会痒得打喷嚏,是光天生的怪毛病。



「哈啾!哈啾!」



「没礼貌,要打喷嚏就对梅花打,别喷到我身上!」



「我需要现在就回答你吗,晴明?」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呀?这问题让你这么头疼吗?你就这么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晴明显得不太高兴,噘起她纤薄的唇。



见到这样的反应,光又打起喷嚏了。



「不要只会哈啾哈啾的,快回答我的问题。」



晴明的狐耳激烈地摇晃。



那模样可爱得让光鼻子又痒了起来。



「哈、哈、哈……啾!」



晴明不耐烦地说:



「我看你啊,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女孩子结下强力的咒罗。」



「咦咦?一辈子?」



「就是一辈子。像你这样没事就打喷嚏,实在很难让人和你深聊下去。」



「太夸张了嗯?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个毛病啊!你就别管喷嚏,大方接受我的一切嘛,晴明!」



「啊?你白痴啊?」



「其实我也觉得突然说这种话很白痴!」



「不过呢,我也是能发发慈悲,完全接受这么愚蠢的你啦。」



「咦?真的吗?」



「相对地,你要答应我,别再追问我的过去。」



「喷嚏和过去是两回事吧!哈啾!」



「喂,口水喷到我脸上啦!」



「话说回来,强力的咒又是什么?」



「那、那当然是誓言当我的式神,服侍我一辈子啊。」



「什么嘛。我还以为要跟你结为夫妻,或是要生我的小孩之类的呢。」



啪哒啪哒啪哒。



晴明臀上的大把狐尾用力拍击着地板。



「说说说说什么傻话?也也也也不看看我是什什什么身分?」



「我知道啊,你是保卫平安京免于妖怪侵扰的天才阴阳师安倍晴明嘛!」



「没、没错。你只是我召唤出来做牛做马的卑贱式神,阴阳师和式神结婚这档子事,我活了那么久也从没听过。」



「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过去耶。」



「都说过好几次了,我从来没谈过任何恋爱。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清纯少女呢,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晴明,可以别把我说得像是一个会胡乱妄想你的恋爱史,又胡乱嫉妒的恶心少年吗?」



「你不就是那样吗?」



「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呢,我还是跟芦屋道满有过一段情欲横流的肉体关系就是了。呵呵呵。」



「你怎么还拿这么老的梗来骗人啊?」



「对喔,要再多埋些新梗来骗他才行……」晴明不甘地如此呢喃。



「看来你一黠都不认为用完了梗,就该说真话呢。」



「光,说出我的过去是件很危险的事啊。万一让外人知道,麻烦可就大了。而且,那个……」



「哪个?」



「……要是你看我的眼光也变了……那该怎么办……」



「不会有那种事。无论过去有过什么,晴明还是晴明吧?」



「——听起来还真像个广纳百川,胸宽如海的大丈夫呢。那么,你何不别再追问我的过去呢?」



「虽然我们住在一起,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和晴明之间还有道难以跨越的墙。或许就是你自己筑起来,挡住别人的墙吧。」



「谁教我是个大天才,没几个人跟得上我的想法。」



「依我看,这道墙其实是一种咒,来自于你的过去。」



「哦?」



「不知道为什么,我实在很想跨过这道墙,让你摆脱这道咒的束缚呢。」



「唔,哼。」



晴明从盘上捏起一颗豆皮寿司,张开小嘴塞了进去。



「真好吃。我发明的豆皮寿司真是终极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