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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余接·伙伴 001-010(1 / 2)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发布: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com



001



回想起来,我和斧乃木余接也来往好久了。第一次见到那具可爱的尸体人偶时,我完全没想到彼此会成为这么复杂的关系……虽然用到「关系」这个词,但若问我和那个付丧神的关系性要如何形容最为贴切,至少在我的语汇里找不到。



朋友?敌人?监视者与被监视者?



加害者?受害者?第三者?理解者?



伙伴?同居人?利害关系人?



反方证人?辩护律师?刽子手?



每种说法都显然一点都没错,实际上,我也真的像这样提及彼此的关系,然而在说出口的瞬间,似乎又偏移到完全错误的方向。



面无表情,语无情感。



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想法,她的感受,她的所作所为,都极度无法理解。



战场原黑仪是恋人。



羽川翼是恩人,八九寺真宵是友人。



神原骏河是学妹,千石抚子是旧识。



老仓育是儿时玩伴,食饲命日子是好友。



忍野忍是搭档,忍野扇是分身。



阿良良木火怜是家人,阿良良木月火也是家人。



那么,斧乃木余接是什么?



我和她之间有什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像这样刻意苦思,才正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也可以说是拖延时间的行为。即使我曾经在短短两周左右处于不老不死的状态,为什么我非得为自己和斧乃木余接的关系取一个贴切的名字?名字这种东西是为了识别,为了易于称呼而取的。



前吸血鬼与式神丧尸这种关系,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存在,既然如此,我和她的关系称为「我们」就好。



直到这段长时间的来往,成为长时间的离别。



002



「我在虐待自己满三岁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无法觉得她可爱,没能好好养育她。求求你,阿良良木同学,可以救救我吗?」



家住副教授像这样找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无须隐瞒,我的率直感想是「想求救的是我」……至少无法给她「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这个做作的回答。



曲直濑大学的校舍内。



负责瑞士德语课的家住副教授以电子邮件叫我去她研究室的时候,我满脑子以为是关于前几天期考成绩的严厉指导。坦白说,大学生活第一个快乐暑假将近,我还以为会收到补考之类的通知。因为我不是一个成材的学生。



从以前就不擅长当个学徒。



不具备学习功能。



想说这次一定要和女友战场原黑仪去吃螃蟹而计画的北海道旅行,依照状况或许会凄惨告吹。我抱着相当程度的决心,绷紧神经,战战兢兢踏入细想才发现是入学至今首度造访的研究室……唔 原本以为就像是高中时代被叫去教职员室那样,不过真要说的话,这里比较像是进路指导室。我在高中时代是被老师叫去报到的专家,对于这部分的微妙差异瞭如指掌。



人称报到专家的阿良良木。



反过来说,报到专家阿良良木精通的是高中的教职员室、进路指导室,或是本应不存在的神秘教室或女更衣室……绝对不是虐待儿童这种事。



为求谨慎声明一下,我说「女更衣室」是在开玩笑。



真要说的话,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种咨商内容应该正如其名去找儿童咨商所。为什么家住副教授要找上只是一介学生的我,找上可以说是零介学生的我坦承这种秘密?即使成为大学生,阿良良木同学我在心理层面明明还是可以称为儿童……我是不是也应该坦承自己和女友玩婴儿游戏玩得很快乐?



为求谨慎声明一下,我说「婴儿游戏」不是在开玩笑。



「啊啊……」



我不知所措的这时候,家住副教授贴心补充说明。



「刚才的形容方式太强烈了。我实在不擅长拿捏这方面的日语语感……我重说一次。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觉得自己满三岁的女儿可爱,差点就虐待她了。救救我,阿良良木同学。」



她这么说。



就算听她这么说……



依照选课时参考的指引手册,家住副教授的全名是家住羽衣,个人资料说明她在瑞士出生,在瑞士长大。老实说,我是配合在大学认识的新朋友食饲命日子才选修这门课,所以蒙昧无知的我在上这门课的时候才首度得知,原来在瑞士是同时使用四种语言。



四种?真的假的?



说来当然,日语没有列入其中之一……对于以结婚为契机搬到日本的家住副教授来说,日语始终是外语。



总之,她重说之后的语感变了……我的感想却没变。



感觉与想法都屹立不摇。



想求救的是我。



不,当然不是「我想在暑假和女友出游,所以请给我学分」这种意思。



三岁女儿……?



我甚至第一次知道她有女儿。



老实说,看起来完全不像。我对她只有「学识渊博的年轻大学老师」这个印象。特别要说的话,她的名字有「羽」这个字,所以肯定是好人吧,我顶多就只是心不在焉这么胡思乱想(我也该适可而止了),没想过她已为人母。



母亲……



哎,这应该是我的偏见。「很有母亲的样子」甚至是「母性」什么的,是强加于人的刻板印象……想想我自己的母亲吧。不过我在高中时代,有相当多的机会接触到性格马虎,自甘堕落,没能完全长大成人的大人。依照这些经验来说,家住副教授就我看来是「中规中矩的人」。



叫我过来的电子邮件写得很得体,还会端咖啡招待学生……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会虐待亲女儿的人。



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吗?



在家里会施暴的丈夫,对外是受人称赞的好爸爸,这种事我听得太多了,真的多到厌烦的程度……



「说明得更详细一点比较好吗?应该要巨细靡遗分析入微吗?听说阿良良木同学是专家,我以为光是这样你就懂了……因为我也不想主动说这种事。」



「专……专家?」



我吓了一跳。



这个名词真的符合我现在想到的那个性格马虎、自甘堕落,没能完全长大成人的大人……虽然绝对不算积极,但我高中时代曾经协助他们与她们的工作。



不对,不是过去式,我成为大学生的现在也会协助。难道这件事被发现了?那么这可不是我乐见的结果……我就像这样慌了一下,不过家住副教授说的「专家」好像不是这种意思。



换句话说,我应该更加慌张才对。



「阿良良木同学是虐待儿童的专家……我先前是听老仓同学这么说的,应该没错吧?」



003



我让金发萝莉奴隶住在自己影子的事被发现了吗?我动不动就会打从心底害怕这一点,然而不是这样……看来家住副教授是从我心爱的儿时玩伴,从我最喜欢的可爱老仓育口中得知我高中时代的课外活动。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错误到可以玩除错游戏了……



现在是轻度绝交状态,所以最近完全没见到那个凶恶女孩,不过老仓似乎在其他课程和家住副教授有交集……不知道是瑞士义语、瑞士德语还是罗曼什语。那家伙对于以萝莉奴隶为首的怪异一无所知,所以我以为她只是以相当扭曲又明显大幅和事实相反的形式,一如往常像是和见过的所有人悉数做过的那样,向家住副教授说我的坏话,不过我因而终于稍微没那么纳闷了。始终只有一点点就是了……



「虐待儿童的专家」。



被冠上这种称号绝对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但我确实从以前就经常见证这种现场……尤其在高中三年级那时候,不得不说是接踵而至。



成为人球到处被弃养的羽川翼;和母亲交恶而产生恋父情结的战场原黑仪;瞒着父亲去见离婚的母亲,在途中永远迷路的八九寺真宵;至今持续追寻已故母亲的「遗产」并且持续败北的神原骏河;被捧在手心备受疼爱的千石抚子。以恨我入骨当成人生价值,家住副教授情报来源的老仓育,当然也很难说是在完美的环境健全长大。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例子。



太多了。



说出这种话的我自己,也并非总是和父母维持良好交情,某段时期甚至真的水火不容。



现在我可以放下逞强的一面承认,如果没有那两个妹妹,我可能不等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我这种不良儿子如今却是住在家里的大学生,世间真的是复杂又奇怪。



言归正传,基于这层意义,将我形容为虐待儿童的专家确实算是正中红心,感觉深深射中我的痛处。但我基于这个立场更要指摘,家住副教授找我商量这件事还是找错人了。



或许我至今确实见证许多虐待儿童的现场,却没有快刀斩乱麻将这些事件全部解决,只会愈帮愈忙,反倒没有任何成功解决的例子。



不是怪杰Zorro,是解决Zero。(注1)



因为各位想想,我居然面不改色就说得出冷到快要零度的冷笑话……我是这种零介学生。说起来,家住副教授的情报来源,也就是我的甜心老仓,她的例子正是我最无法解决的家庭环境。



受不了,那个儿时玩伴真敢这么做。



居然散播这种子虚乌有,和我相关的都市传说维生……别对老师说我的坏话好吗?你就是这一点令人头痛……算了,对于甜心的这些不满,我就在今晚去她住的地方,一边享用什锦烧一边向她本人发泄吧。虽然现在是绝交状态。



现在先处理眼前的副教授。



唔 这下子麻烦了。



是没错啦,退一百步来说,十九岁的我或许经验还算丰富,不过我自己(现在也一样)是个孩子,所以至今总是从受虐孩童这一边涉足凄惨的现场。



先前的红孔雀事件亦然。



不过,没想到站在虐待那一边的家长会找我商量……该怎么说,其实我一直在某方面避免正视。至今我只把施虐的家长,也就是把加害者当成一种概念。但这和我只能把母亲解释成「妈妈」的想法比起来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是概念,是人类。也不是怪异。



是活生生的人类。真是不得了。



即使是老仓的例子,即使是黑仪或羽川的例子,或许也始终是要我们差不多该面对「人类虐待人类」这个真相的局面。



我已经知道一件事。



早早学到一件事。



像这样直接面对父母时,责备的话语或是断罪的台词,会意外地说不出口。「虐待」这个有点强烈的词会引出泥泞般的负面情感,却无法好好形容。



身为表演者应该感到可耻。



我一时之间无法应对。虽然也是因为还不知道详情,不过对别人的家务事插嘴还是很难。以红孔雀的状况,当时已经没有犹豫的余裕,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像这样反射性地采取行动,结果勉强来得及挽回——不只是我介入,还加上神明的介入才勉强挽回。



以现实问题来说,对方是大学老师,我是上她三个月课程的学生,所以也有这层阶级关系吧……记得叫做「正常化偏误」,我无法否定自己擅自认为她「可能有某种进退两难的隐情」或是「可能只是说得比较夸张又自虐吧」,试着借以维持平常心。



发型与服装,甚至研究室里也很清洁,看起来确实不是这么坏的人……看她理性的举止实在不像是世纪大坏蛋。还是说单纯因为我即使假装是孩子,也早就成为大人了?高中三年级那时候的我,听到「虐待三岁女儿」这段话的时间点,是不是就会踹开桌子走人?



三岁女儿吗……



我忽然自省。



我真的是从高中三年级以前就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只看自己眼前的事物,无论是现实还是虚幻都一样(这习惯坏透了)。我不能只思考面前这位大学老师的事,也得考虑到那名「三岁女儿」的事。



如同虐待的父母不是概念,受虐的女儿也不是概念,是确实存在的个体。



专家——怪异专家的其中一人打着「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这句口号,但是如果应该拯救的对象有两人,应该要怎么套用?



「阿良良木同学,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哪件事?」



像是要填补室内出现的这一小段(或许不只一小段)尴尬的沉默,家住副教授提出一个笼统的问题,我听完之后反问。



「受到虐待的孩子,会成为虐待自己孩子的父母,这种说法你怎么想?」



她补充这么说。



啊啊……原来是「那件事」。



「哎,我也不算是在幸福的家庭长大,老实说,我在某方面也是为了逃离家人才结婚来到日本……所以像这样受到批判也很难立刻否定,不过,我可不希望有人说我唯一的特色是少女时代不幸福……想到自己的人生还受到那对父母的影响,我就觉得不舒服……内心烦闷得乱七八糟……另一方面,我对自己的任性感到疲惫的时候也想依赖这种理论,这是因为我幼稚地把自己的不长进全部怪罪给父母吗?」



这个问题好难。



我当然也听过这个说法本身……现在回想起来,因为父亲施暴而被猫迷惑的那位班长,明明是那么正经又有良心的人权派却依然肯定体罚,真是耐人寻味。



仔细想想,我只因为名字有「羽」这个字,就断定家住羽衣副教授一定是好人,不过殴打羽川的父母当然也姓「羽川」吧……



说实话,我很想断然回以「也有很多父母即使童年受到虐待,长大之后并不会虐待自己孩子」这个大道理,但是我并没有实际见过这种人,没有直接听过这种人的心路历程……在当事人就在眼前的这个状况,我拿出「伟人」的概念当范例并不公平。



因为,「明明有人做得好,你为什么做不好?」这种问题,简直是我当年听到就想死的话语。



「总之……和自己父母关系正常的父母,育儿的时候应该也会得到相应的协助,所以比起得不到协助的父母,单纯享有比较多的优势吧?」



「不愧是专家。」



我逼不得已挤出像是牵强附会的这个回答,家住副教授却出言同意。



不对,就说我不是专家了,只是恰到好处的一知半解。



「孩子照顾起来很棘手,但是人手不足……尤其我现在分居中。」



「分居中……?」



「和老公处得不太好……算是不相往来了。真要说的话,这也是我无法疼爱孩子的原因就是了。」



俗话说孩子是夫妻的连心锁,但也可能相反吗?哎,应该有这种状况吧……只不过,「分居中」这个关键词产生两个疑问。



第一是国籍的问题。



经过询问,在瑞士出生,拥有瑞士国籍的家住副教授,好像是因为和日本国籍的日本人结婚而获得居留资格……如果将来她和分居中的老公正式离婚,这方面会变得如何?



离婚之后依然可以保有居留资格吗……关于离婚时的姓氏,我听说如果想保留就可以保留下去。



不对,光是听到「分居中」这三个字就立刻连结到离婚,是因为我的大脑依然幼稚。夫妻分居可能基于各种原因……例如单身赴任也是一种分居吧?



为了维持关系,有时候保持距离也是必要的,像是现正绝交中的我与老仓。



不过,就像是顶楼加盖那样以假设堆叠假设,如果家住副教授离婚……不提国籍或是居留资格的问题,要是她必须回去瑞士,也可能演变成要和断绝关系的父母重逢吗?



家住副教授该不会是为此找我商量吧……这肯定只是不当的误解。



居然是因为不想见到父母,所以试着解决自己的虐待问题避免离婚……我希望动机至少要包括她担心自己的三岁女儿。



不,总之这没关系。这部分没关系。



罪犯希望自己犯下更严重的案件之前有人阻止。无须解读社会派推理小说,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即使是怪盗发出的预告状,也可以解释成罹患偷窃癖的患者在向警察求救。



某些行为是应该戒掉,就算想戒也戒不掉。像我也费了不少工夫才戒掉玩弄金发萝莉奴隶肋骨的癖好——因为和女友闹到分手,所以好不容易戒掉。虽然戒掉了,但我并不是想戒而戒,是陷入非戒不可的危急状况才戒掉。



虽说相同的心理(认为两者相同也未免太草率了)正在这位大学老师的内心运作,我也没道理责备这一点吧。



家住副教授和上课时一样以认真又凛然的表情找我商量事情,所以我在某方面来说猜不透她的内心……但是至少相信她真的是认真向我求救吧。



不过,这是中长期的视角。



另一个疑问,也就是从「分居中」这三个字产生的第二个疑问,属于更为短期的视角,也可以说这是只看自己眼前事物的我特有的视角,总之不管基于何种隐情,家住副教授现在和老公分居。



那么在「现在」,在目前的这个时间点,在这一瞬间,家住副教授的「三岁女儿」到底在哪里做什么?



既然老公没在家里照顾……有找保姆吗?不,依照刚才的说法,他们应该没请保姆。



因为有提到没人协助所以人手不足……那么是托儿所吗?半承认虐待行为的家住副教授,真的会办理据说特别麻烦的手续,将自己孩子送进托儿所吗?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具体想拜托的事。『闻一知十』就是这个意思吧。我也实际感觉自己真的是在找专家商量了。介绍阿良良木同学给我的老仓同学眼光果然是对的。」



那家伙的眼光只有疯狂可言喔。身为晚辈的我很想告知这件事,不过匹敌骗徒的某种不祥预感令我不得不噤口。



「最近我忙着改考卷,其实这三天左右都没回家。」



「三……三天左右……」



「所以关在房间笼子里的那个孩子,我完全猜不到现在变得怎么样了……阿良良木同学,我给你钥匙,可以帮我去看看状况吗?」



她拜托的事情与其说具体,不如说是不明就里。



注1:日文「怪杰」与「解决」音同。怪杰Zorro中译「蒙面侠苏洛」。



004



「这样啊。原来如此。换句话说,简称鬼哥的鬼哥哥,你在暑假期间接下副教授的保姆工作,换取期考不及格而失去的学分是吧。」



「并不是这么轻松的企划,我好歹说明过吧?」



也不是可以出言消遣的企划。



甚至不是企划。



话说,斧乃木不知为何在我的自用车,在福斯金龟车的后座优雅躺平,这是当下最大的谜团。



我在曲直濑大学附近的月租停车场,开车飞奔前往家住副教授告知的自家公寓途中,斧乃木突然像是理所当然般说「不可以超速喔,鬼哥哥」向我搭话。



而且说来奇怪,她身上不是一如往常的灯笼长裙,是凸显身体曲线的长版连身裙,居然打扮得这么高调……我的车上没有衣着规范啊?



「是鬼哥哥的妹妹强行换上的。那家伙把我当成换装娃娃之类的东西。看她那样不知道接下来要让我穿什么衣服,所以我昨晚就像是紧急避难,狼狈逃进这辆车度过一晚。」



「别把我的车子当成紧急避难所好吗?」



「这是父母买给你的车吧?真是娇生惯养。」



斧乃木照例面无表情平淡说完翻了个身。她现在是背对驾驶座的姿势,但我透过后照镜确认,这件连身裙后背镂空到可以清楚看见肩胛骨。



我的(小只的那个)妹妹竟然让女童人偶穿这种衣服。不准增加斧乃木的裸露度好吗?



露出的肉都是尸肉耶?



总之,斧乃木好像在我从自家出发前往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后座。她是人偶,而且是尸体人偶,所以消除气息的能力一流。



后来她整天都在车上度过……现在是这种季节,如果是活人就中暑了。斧乃木有心的话应该可以用那招必杀技自己回家,但她看来选择睡懒觉。



偶尔也有这种日子吧。



要我说的话,即使是我这个亲哥哥,要是一直和月火待在同一个房间,肯定迟早也会冒出这种心情。



但是反过来说,斧乃木住进阿良良木家也很久了,已经熟悉到上车离家出走的程度吗?



虽然不是沉浸在这种心情的状况,但我感触良多。



「娇生惯养吗……总之,不提是否娇生惯养,但我备受老天的眷顾。」



「说得也是。毕竟你的人生是死过好几次,还下过地狱的这种程度。」



斧乃木频频扭动翻身,大概是在行驶中的车上摸索最佳姿势吧。搭配那身新衣服,看起来像是被冲上陆地的鱼。



明明是尸体却活跳跳的。



「至少我没被虐待。」



「说得也是。毕竟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吧。」



斧乃木语无情感面无表情,比家住副教授更难猜测真正的想法,不过她终究不是认真说出这句话吧。



正确来说是「也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虽然在说出口的时间点已经不正确,但无论是以毫无情感的语气还是任何语气,「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这句话太残酷了。



对于没被爱的孩子是如此,对于没爱孩子的父母也是如此。



「总之,鬼哥哥昔日从战场原黑仪那里承受的各种谩骂与暴力,我觉得已经可以称为约会DV了……不过这或许也是那个挂名女主角昔日受到『妈妈』负面影响的渣滓吧,我想到这里就好笑。」



「笑什么笑!」



你一辈子都面无表情吧。



我看过《续终物语》的动画版了……原来你在内心是用那种讨人厌的表情对我说话吗?



「虽然鬼哥哥是当成笑话处理,不过神原骏河卧室的散乱程度,根本是她内心的黑暗面吧?难怪会和忍野扇联手。搞不懂卧烟远江到底是怎么养育这个独生女。」



「我想应该没虐待,不过依照我在镜中世界见到她的感觉,她应该不太擅长养育孩子……」



「不过也要看虐待是怎么定义的吧。」



「定义论吗?我听都不想听。」



「像是抚公的父母,要是被骂『你们的做法是虐待』,应该会大感意外吧。大概会大声主张自己只是全力以爱情灌溉掌上明珠。女儿成为家里蹲的现在,他们终于会踹女儿的屁股,叫她不上高中的话就出去工作,不过这种行为真要说的话也是虐待吧?因为他们想将十五岁的女生赶出家门。」



唔……



话说,原来千石家现在发生这种事啊……妹妹们这个朋友和我绝交的方式,和老仓「老毛病又犯」的那种绝交截然不同,即使我已经没有担心她的资格,我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担心不需要资格吧?好啦,我们现在就去抚公家吧。」



「不准试着扰乱我的人际关系。也不准叫她抚公。」



「我才要说,鬼哥哥别插嘴管我和抚公的关系。找死吗?」



「我可不想找死。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我现在要去的是家住副教授的家。某间公寓的333号室。刚才有好好听我说明吗?」



话是这么说,但即使是像这样发牢骚,我也很感谢有人陪我拌嘴……不然我可能会因为恐慌而真的超速出车祸。即使没这么严重,也会被警察先生拦下,结果更晚抵达目的地。



「光是有一个毫无亲戚关系的女童坐在后座,就完全是被警察先生拦下的案件了……不然我打开车窗大喊『救命啊~~!』试试看吧?」



「在这时候变成小恶魔角色吗?别改变角色设定好吗?」



「角色设定不固定就是我的角色设定喔,难道你忘了吗?不过,主动去警局报到并且向警察先生说明实情,也是一种做法吧?」



「为……为什么?我完全没做亏心事啊?就算想把你的肩胛骨当成羽翼拆下来,也是我内心的自由吧?」



「电视都不能播的残忍杀人魔才会这么想吧?居然说要当成羽翼拆下来,总觉得混入你对猫姊姊的黑暗情感……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一样有『羽』,不过我说的是『羽衣』。不是鬼哥的案件,是副教授的案件。」



「我没什么案件就是了。嗯?你说什么?」



「把女儿监禁在家里,然后三天不回家,这完全是应该报警的事件吧?你却就这么依照副教授的吩咐,认真开车去确认现在的状况。我在上次小只骨感妹的事件也骂过,不过鬼哥哥,你也差不多该学会把事情交给警察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警察不是你的敌人啊?」



「你是对什么心情表达理解之意?我并没有敌视警察,不准真的把我当成罪犯。没有啦,关于除此之外的部分,斧乃木小妹,你说的很中肯,而且我实际上也差点这么做。」



「真的吗?不是因为不想被我杀掉才说谎吗?」



「没说谎……你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想杀我?」



「说明你差点报警却没这么做的理由吧。不然这辆爱车会连同鬼哥一起报废喔。」



斧乃木就这么躺在后座没起身,说出这么恐怖的事……变成废铁还得了?不过她真的是很适合的商量对象。



因为她是专家。不是虐待儿童的专家,是另一种专家……



「在对话过程中,家住副教授说了一件令我在意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早就报警了,而且会顺便不顾自己的年纪,不遵守礼仪臭骂这位长辈一顿。因为现在有手机这种便利的工具。」



「你说的『便利』,是比我还便利的意思吗?」



「就算你是使用百年尸体制成的付丧神,也不要对手机展现身为工具的竞争心态好吗?」



「继续原本的话题之前,先说清楚哪边才是好用的工具吧。是尸体人偶?还是手机?是哪一边?」



「为什么是二选一……是尸体人偶啦。」



「很好。今天就放你一马吧。你运气真好,不用死了。所以你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应该说是奇怪的事情吧……听家住副教授详细说明之后,我发现她好像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女儿可爱。反倒认为老天赐给她世界第一可爱的宝贝女儿,却在某天突然再也不认为可爱了。」



再也不认为是自己的女儿了。



「简直像是被替换成另一个孩子……家住副教授是这么说的。我说斧乃木小妹,斧乃木余接小妹,你不觉得好像在某处听过这种怪异奇谭吗?」



在某处。



在身边的某处。



「那个女生……」



斧乃木稍微沉默之后发问。「那个女生叫做什么名字?」



看来专家的天线在某处明显出现反应了。



我如此心想,说出副教授告诉我的名字。



「家住唯唯惠。」(注2)



怀抱着「想要养育一个勇于对无法接受的现实回嘴说『不』的孩子」这个愿望所取的这个名字,至少确实是人名。



注2:日文「唯唯惠」发音同「不」。



005



在某处听过的怪异奇谭。不是在其他的某处,是在阿良良木家听过的怪异奇谭。



细节当然不同,进一步来说是完全不同,要找出共通点还比较难,即使如此也隐约相似。



我的妹妹。斧乃木余接现在的拥有者。



阿良良木月火的例子酷似这个状况。



「啊~~啊~~啊~~确实有这种初期设定耶。阿良良木月火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了。至今完全忘了这件事。」



「不准装傻。你曾经把我家小妹的上半身打得粉身碎骨,我可没有忘记也没有原谅啊?」



不是初期设定,是至今也还在的设定。



斧乃木原本就是基于这个怪异奇谭,和主人影缝余弦一起造访我们的城镇。想到这段初遇,就觉得这样一起开车外出的现在难以置信,应该说简直是奇迹。



没有上演命中注定般的和解,单纯是拖拖拉拉又顺其自然建立起合作关系,斧乃木至今依然想找机会杀我……毕竟她宣称借住,实际上是负责监视我与忍。



哎,回想起来,我和忍的和解也是这种感觉。我斜眼看向副驾驶座现在没人坐的儿童座椅。



总之,来说阿良良木月火。



她的真实身分是不死鸟——是寄宿在胎内生命的杜鹃,毫不突兀融入人类社会的不死怪异……正因如此,所以引起影缝余弦与斧乃木余接的注意。



视为必须除去的恶。



我的小只妹是巨恶。



「以小月的状况,该说完全融入家庭吗……因为是和胎儿同化的那种杜鹃,所以我十四年来不抱任何疑问和她相处,但也有怪异不属于『这一类』吧?」



「死出之鸟与其说是『同化』,形容成『霸占』比较正确……总之,这方面的解释就交给鬼哥哥吧。如您所愿。」



斧乃木自己似乎也不想在这时候重提当时的纠纷,就这么躺着耸肩。这时候的她刚好背对我(后照镜),所以肩胛骨的动作相当挑逗。



「明明是肩胛骨却不健康,我实在不以为然。」(注3)



「吵死了。」



斧乃木以死板语气粗鲁吐槽。



「不过……真是敏感。」



「你说肩胛骨?」



「肩胛骨的话题只有鬼哥哥会说。」



「抱歉抱歉,这是我的锁骨,更正,是我的疏忽。所以我哪里敏感?」(注4)



「从副教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想到『换子』这个可能性,我称赞你在这方面很敏感,开始觉得不杀你也没关系了。你捡回一条命了。」



「…………」



原本以为是付丧神,难道缠着我的是死神吗?



还有,居然说「换子」?



应该有更帅气的正式名称吧?



「总之,这就意味着鬼哥哥多么在乎阿良良木月火吧。去年暑假搁置的那个问题,你没忘记也没原谅吗?」



「并不是……这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吗?



如同要补偿昔日逃离羽川翼家庭问题的那段往事,我深入参与红孔雀小妹的事件。在记忆犹新的现在,我又想用唯唯惠来补偿月火那段往事吗?所以我才没有联络警察,像这样不顾一切独自开车前往……



「不,如果是这样,那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判断。我在说正经的话题。模仿鬼哥哥的说法,大概像是大腿骨那么正经的话题。」



「我还没说过大腿骨。这是我特别珍藏的话题。」



「是特别正经的话题喔。你这样才真的是牵强附会,大约有一百亿人认为你是在庇护那个给你学分值得尊敬的副教授,才会产生这种正常化偏误吧。」



「依照你的计算,连火星人都包括在内了。我看起来正经到不惜为了学分做出这种事吗?」



「毕竟鬼哥哥也曾经是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眷属。你的直觉即使比不上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我想应该也有低血、温血、纸皿之吸血鬼的程度吧。」



「低血、温血、纸皿之吸血鬼是怎样?而且最后怎么变成『皿』了?」



「既然昔日不是怪异之王而是怪异之奴隶的鬼哥哥都起疑了,就应该确实调查才对。总不能让恩师背负『虐童家长』的冤罪吧。」



斧乃木如此总结。



家住副教授没有照顾我到堪称恩师的程度就是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好好和她说话,就算我顺利达成这个任务,当然也不表示我能借此获得学分。



「按照常理,鬼哥只会在造访的恩师公寓成为幼童干尸的第一发现者,不过这也是人生经验吧。」



「这种心理创伤会比之前下地狱的时候还严重。」



「会演变成鬼哥哥抱着尸体人偶前去发现尸体吗?我好期待。如果鬼哥哥终于开始将魔爪伸向三岁女童,我会在一旁温暖守护的。」



「立刻杀了我。到时候真的应该这么做。」



「既然是这么一回事,那我会帮你这个忙。送佛送到西,我也一起去吧。」



明明口出恶言,却若无其事表态协助……这部分算是身为道具的矜持吧。



要是太随便和斧乃木走得很近,小扇她们大概又会说三道四挖苦我,但是反过来说,那我到底应该以何种方式和斧乃木「正式」和解呢……没有法律规定受害者必须一辈子憎恨加害者吧。



同样的,受到虐待的孩子,也不必永远背负着被施虐父母束缚的宿命……



无止尽憎恨某人也会消耗能量。



「不过以前好像有这种法律。姊姊曾经告诉过我,关于杀敌报仇的法令……我想想,父母被杀的子女,在杀掉仇人之前不能回到家乡,大概是这种规定。」



「真是乱七八糟的法律……影缝小姐应该会喜欢就是了。不,可是当时会把这种事视为理所当然吧。这么一来,我们现在视为理所当然的法律,在未来看起来或许也是乱七八糟不讲理的规定。」



「很难说。当时思考这种事的人,应该也有人认为这是乱七八糟不讲理的规定吧?所以才会慢慢逐步修正。体制并不是并不是凑巧演变成现在的体制……是昔日被欺压的人们不断努力才推翻的。」



家族制度也是这样。斧乃木说。



她在这方面似乎有自己独到的主张。



总之我没详细听她说过,而且听完内心肯定不舒服,不过斧乃木毕竟被当成「道具」使用了一百年,是拥有这种经历的尸体人偶。



「言归正传,假设副教授确实是因为发生『换子』的现象,所以不再觉得自己的孩子可爱,那么即使有虐待的事实也会罪减一等吧。即使不能说她完全是被冤枉的。既然不是亲生孩子,就没有扶养义务。」



「就算这样也不能虐待就是了。」



虽然含糊形容为「差点虐待」,不过关进笼子三天扔着不管,明显不是未遂……是实际下手了。



这种程度别说未遂,被判断是间接故意的蓄意杀人也不奇怪。



不过,如果原因在于怪异现象……



「『神隐』好像有一种变化形?小孩子突然失踪,到处寻找一段时间之后,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回来,类似这种的……」



「『换子』有各种形式,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有一种说法认为孩子在七岁之前都属于神明所有,神明基于需求而替换或是掉包也在所难免。只不过,不需要拿这种古老的怪异奇谭当例子,养育别人家孩子的母亲,在自然界就看得到喔。」



看来她不是在说月火。而且月火的状况是怪异奇谭。



现实世界的杜鹃或郭公等鸟类的托卵就是易懂的代表性例子……



反过来说,在昆虫界也有像是武士蚁那样,从其他蚁窝抓蚂蚁回来当成奴隶养大的生态。



「人类界也有吧?随便都找得到。」



斧乃木把话说得好重。



女童外表的她说这种话会令人吃不消。要是害我开车失误怎么办?



「鬼哥哥,不要想歪了。我说的是领养制度。」



「你没这么说吧?这种逃避方式太奸诈了。」



「不过,如果要说敏感,如果立刻就察觉『换子』这件事,那么副教授的直觉也算是很了不起。毕竟像是鬼哥哥家那样,不知不觉就养育妖怪长大的例子也很多……」



「我无话可说。」



以阿良良木家的状况,或许也因为父母不抗拒接纳别人家的孩子住进家里吧……老仓育也是其中一人。



嗯……



这么看会觉得我父母是博爱主义(幼童时期的我或许会感到不满),但如果家住副教授早就察觉自己的孩子被替换,那么……



「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吧。老实说,这个词我不太懂。」



「央求妈妈买车的鬼哥哥居然说这种话。还是说你央求的对象是爸爸?」



「都有。我当时盘算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会买两辆车给我。」



「看来鬼哥哥被替换比较好。至少大脑要换掉。不准妄想有第二辆车……这么说来,虽然不是要和你较量,不过副教授这件事,有一点令我在意。」



「嗯?」



「先不管隐情,她现在和老公分居吧?应该是以不太圆满的形式。」



嗯。



虽然没有好好确认,但我认为没错。假设分居的原因是母亲不再觉得唯唯惠可爱……



「这就是重点。老公——『父亲』是怎么想的?同样不再觉得可爱……不当成自己的孩子吗?换句话说,副教授不觉得自己的孩子可爱之后,为什么没扔给老公而是由自己养育?」



这是犀利的疑问。



关于丈夫那边的见解,我应该在那时候想到并且发问才对……我果然至今依然只会看眼前的事物。



必须再多多考量第三方的意见,否则应该无法加入第三方委员会吧……



「扔给别人」这种说法不太好,不过既然判断自己在情感上与能力上都无法养育幼儿,肯定可以托付给分居的另一方。实际上,夫妻之间并不是没有沟通过吧——孩子是连心锁。



「大概也是基于世间的原则吧。在日本协议离婚的时候,孩子大多是由母亲抚养吧?」



如果是战场原家那样,母亲行为明显有偏差的场合当然另当别论……不过「孩子应该和妈妈一起生活」这个想法依然根深柢固。



「说得也是。这对爸爸或是妈妈来说都不是好事吧。至于因应之道,先把父亲节与母亲节订成同一天怎么样?」



「我本来想断然驳回你这种馊主意,不过或许意外应该从这里做起……」



「拥有哺乳能力的是母亲,婴儿基于本能当然比较亲近妈妈,所以孩子应该由母亲养育……也有名嘴铺陈这种论点喔。」



「如果要进一步铺陈这个论点,为了基于本能留下不同类型的后代,婚外情不就会被认可了吗……?」



此外,关于断奶是怎么考虑的……这个论点只局限在婴儿期吧?



「到了十岁左右,终究已经对妈妈的胸部没兴趣了吧?就像我一样。」



「鬼哥哥,你也太熟练了。」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两个妹妹差不多进入发育期了。」



「死出之鸟投胎转生的这个家真是不得了。」



依照状况(换句话说,就是我想太多,实际上和怪异毫无关系的状况)最好联络家住副教授的丈夫,请他收容唯唯惠。



假设我这次尽到自己的职责,到头来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若问我在自己匹配不上的直江津高中学习到什么道理,就是「权宜之计有其极限」。



我在这时候踩煞车。



按照副教授告知的住址。



「到啦,Nice Buddy。这里就是家住副教授的公寓。」



「嗯,看来刚翻修不久,总之不会看见地狱吧……你说的『Nice Buddy』是好身材的意思?还是好伙伴的意思?」(注5)



斧乃木这么说完,终于以霹雳舞的大回环动作,从她一直躺到抵达目的地的后座弹起来。即使换上紧贴到脚踝的长版连身裙,尸体人偶最大卖点的机动力似乎也完全没减弱。



「走吧,鬼哥哥。跟着我的肩胛骨走。」



「我很感谢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但是别把主导权都抢走了,Nice Buddy。」



不只是因为受人之托。



主导权与肩胛骨,我都要亲手握紧。



注3:日文「肩胛」与「健康」音同。



注4:日文「锁骨」与「疏忽」音同。



注5:日文「Body」与「Buddy」同音。



006



这么说来,以前为了救出红孔雀而四处奔走的期间,我与斧乃木也曾经试着入侵别人家的公寓,当时忍也一起行动,不过今天还很早,白天还很长,怕太阳的吸血鬼幼女「休息一次」。



而且上次采用的是我从玄关、斧乃木从阳台的分进合击作战,不过这次屋主确实将钥匙寄放在我这里,所以不需要细心拟定策略。



没这个必要,也没这个时间。



光明正大出击吧。正常以最短距离从正面突破。



打开电子锁,搭电梯前往家住副教授的住处,三楼的333号室。



「……仔细想想,光是让鬼哥哥这种危险人物见到自己年幼的孩子,就充分满足虐待的条件吧?」



「我不是那么危险的人物喔。看看我这张柔和的笑容。」



不过,即使来的人不是我,派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学生到无人看管的自家,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应该不太会这样判断吧……



这样下去或许会构成虐待,说不定已经构成虐待……这样的心理压力肯定如同一场暴风雨,在看似学识渊博的副教授内心肆虐。不提是否有同情的余地,确实有考察的余地。



我没按对讲机,将借用的钥匙插入钥匙(门上有两个锁)打开门。内侧上了门炼导致门只能开启十公分的状况没发生。



我不认为笼子里的三岁女孩能扣上门炼防盗,不过什么事都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发生……我的人生至今总是这样。



一个不小心就活下来或是死掉。



以最坏的状况来说,只要斧乃木发动「例外较多之规则」,这个世上没有打不开的门,不过可以的话我不想搞破坏,所以光是顺利开门就令我松一口气,而且光是踏入别人家里一步,我就更加安心。



直觉难得命中了。我这么想。



我至今命中的都是不祥的预感,直觉几乎没有准过,但这次斧乃木所赞赏的直觉正中红心吗……不,如果「换子」的现象已经发生,那么不祥的预感才明显应该算是「神准」吧。



无论如何,我像是急着下定论般确信「就是这么回事」……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有怪味。



当然,这里是别人家,加上三天没通风,所以有股独特的味道。但是不到怪味的程度,更没有整间屋内弥漫难闻恶臭的印象。



这是很重要的事。



小扇曾经严厉指摘过……人类因为是生物,所以死了会发臭。理所当然娇弱又必须保护的三岁儿童,如果被弃置整整三天,不可能只有「别人家」的味道。



无论是生是死。



「就像是在盛夏扔在车上不管的尸体人偶。不过我进行过防腐处理,所以无臭无味。算是我特有的防臭剂吧。」



「居然说防臭剂……这么说来,斧乃木小妹,你也把长靴换掉了。我明明很喜欢原本闷热的那双……」



虽说得到屋主许可,不过像这样进入室内还是没能拭去非法入侵的感觉,不太想被其他住户看见,所以我迅速关门。我们不是小偷所以要脱鞋,不过斧乃木脚上是配合长版连身裙的凉鞋。



看起来很通风,不会闷热。真可惜。



「不要染上恋鞋癖。鬼哥是灰姑娘的王子大人吗?」



「不准说灰姑娘的王子大人有恋鞋癖。」



斧乃木在玄关前面脱下凉鞋。



「这也是阿良良木月火配给的物品。那家伙面不改色就会破坏别人的特色,像是剪掉抚公的浏海。」



她说。



「别看她那样,她意外地喜欢为别人尽心付出喔。」



「真是善解人意的哥哥。了不起。」



斧乃木在我的带领之下踏入走廊。



我穿着袜子,斧乃木是赤脚,玄关旁边……没准备拖鞋。看来这个家的访客不多。



哎,虐待孩子的家庭应该不会好客到邀请别人到家里吧……或许就是这样断绝人际关系,失去逃离家暴的管道。



「先不提是否虐待,说到家暴,鬼哥哥应该不输给路边随便看到的家伙。你不是经常和两个妹妹拳打脚踢吗?虽然基本上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肯定抵触现今的法规吧?」



化为吸血鬼之后,和她们互殴的次数就减少了。我这么说不算是辩解吗?我原本以为这样很普通,每家兄妹都会这么做,令人眼界狭隘的密室环境真恐怖。



这间密室……看起来是三房两厅附厨房?



和大学研究室给我的印象一样,感觉是妥善整理的干净住家……而且光是站在走廊就很宽敞。



国立大学副教授的薪水果然不错……不对,不是这样。单纯是因为这栋公寓适合小家庭吧。既然和分居中的丈夫都有工作,那就不会付不起这里的房租,所以实际情形是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后来丈夫离开这里分居?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刚搬走……总之,这种像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推理游戏晚点再玩。



与其在各方面发挥想像力,不如先找到问题所在的笼子……客厅、饭厅、厨房,三个房间。虽然只要依序确认就好,不过正常来想应该是三个房间之一?



神经正常的人,肯定不想把监禁三岁幼童的笼子摆在共用空间装饰,而是当成「不想看见的东西」完全隔离。



不知道现在的家住副教授神经是否正常……只能相信她保有最底限的理性。



「……啧。」



虽然勇敢闯进来,但也因为刚才打开玄关大门的时候稍微松懈,所以还是会害怕。如果老是像这样胆颤心惊,我至今历经再多的惊险场面都没有意义。



不过,斧乃木口中的「换子」现象,我胡乱猜测的这种正常化偏误——应该说逃避现实的这种理想期望突然明显可能成真,使得我内心稍微放松,相对的,危机意识也确实慢半拍逐渐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