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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015(1 / 2)



011



电车问题结束之后,我们为了打发时间,又讨论了诸如囚徒困境、斯坦福监狱实验、米尔格拉姆实验、海龟汤、棉花糖实验之类的思想实验或者类似话题,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我们第一天的目的地——那须高原的露营场地。



没有发生事故,车里也没有发生争吵,更没有出现像成田离婚那样的『栃木离婚』——在漫长的驾驶旅程中,黑仪没有丝毫放松。(当然为了安全驾驶,还是要在服务区休息一下的。)就这样,我们在欢声笑语中顺利抵达目的地。



现在这个时代,居家办公的情况逐渐增加,网络购物飞速发展,开车出门的机会也随之减少了,莫名其妙的压力,或者说是开车的欲望也一并累积……我最好的朋友老仓并不相信我们会选择长距离驾驶这种出行方式,更不相信我们会在车里过夜,顺便用『去死』(她的超萌口癖)骂了我一顿。当然,我们已经顺利抵达了,这件事应该会让她感到意外。



虽然早就看过旅行指南,但现在迎接我们的,是超乎想象的大自然美景——天气也是格外的好,真是幸运。



虽不是万里无云,但那湛蓝的天空中铺满了灿烂的阳光。我原以为八九寺大明神的祈祷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如今看来确实很灵验,因此我心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愧疚感——话虽如此,希望参拜日光东照宫和二荒山神社的时候,你能再为我们祈祷一次。



「也不知道杀生石距离这里有多远?」



「历真是个工作狂。刚才在地图软件上搜了,就算徒步过去也用不了多久的。」



「嗯!」



「徒步过去,大概90分钟。走山路。」



「把车借我下。」



黑仪似乎不想让外人来开她的车——虽然我也不是外人。对了,既然名字换了,这个小型货车的所有者名是不是也得变更了?



假如真的这样,那可真是个繁琐而又麻烦的事。



没法只交给我的娘子去处理吧。



另外,初次见面的黑仪和小忍还在互相试探的阶段,虽然初次对话有些尴尬,但事态没有发展成一场大战,也算是谢天谢地——其实,我还是很期待她们在旅行中发生什么摩擦的,只要别发展成神原和小忍相处时那样就好。



她们看起来镇定自若,内心可能会很紧张,我也一样——有看不懂气氛的神原在一旁自言自语,甚至会觉得帮大忙了。



伴随这场旅行的不仅有一个好天气,还有一个优秀的后辈——顺便一提,小忍正躲在我的影子里。



这也是八九寺对天气祈祷的副作用。作为一名原吸血鬼,小忍十分讨厌阳光……既然提到『阳光』,参拜日光东照宫的行程也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虽然她的能力不复存在,以至于专家都认定为是无害的怪异,其程度被阳光照射也不会化为灰烬。但她的性格和本能不会因为名字的改变而丢失。



就像,即使安装了防止坠落的护栏,站在高楼顶部也一样会害怕。



即使我成了阿良良木警员或者阿良良木搜查官,少年阿良良木也不会因此而消失——甚至那些希望就此消失的要素。比如,新婚旅行要在车里过夜这种事。



总之,小忍与我的娘子见面之后,被我催回影子里了,现在应该在睡午觉——等到晚上调查裂开的杀生石的时候,她应该会睡醒的。



按照神原后辈的建议,我并没有在车里提出要收养幼女小忍的计划。那么,如果不想让黑仪吃惊,应该什么时候提起这件事呢?



得在新婚旅行途中讨论这件事,总不可能还在线上远程决定吧——好了。



现在,要考虑另一件事了——我们该怎么度过露营之夜。



之所以使用『度过』而不是『享受』之类的词,是因为我原本就不是喜欢露营的人,露宿街头这种事也一样……对于黑仪来说也一样。



「听说过豪华露营的帐篷,就像是真正的住宅一样。与其说是帐篷,更像是月球基地。应该比我住的民仓庄公寓更加华丽吧?」



已经搭好、不需要固定木桩,已然可以称为华丽建筑物的圆形帐篷面前,黑仪面露复杂的神色。



我的感想也差不多。



帐篷外侧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粮仓。里面也是相当气派的屋子——即使老仓与我们同行,这里宽敞的空间也不会让任何人感到不自由。虽然她辞退,或者说已经拒绝了我的邀请。



完全能住一辈子。



「相比之下,我在华盛顿住的船屋就相形见绌了。」



「等一下,阿良良木前辈,你住在华盛顿的船屋里吗?」



「当时有点憧憬所以。有机会的话,欢迎你来我家小憩。」



「以后我再去美国的时候,想住在拖挂式房车里。」



我那个汽车狂热爱好者的娘子说着,转头面向神原后辈。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跟历对露营相关的知识一无所知。所以,一切就拜托有着丰富校园生活经验的你了,特别是今晚的BBQ烧烤。」



「别这么说,我也不想让你们期待落空。我粗心大意的,两位应该也知道嘛。另外,自从上大学以来,我每周只会去一次BBQ。」



已经足够了吧。



大概这个时间点,已经超过了我一辈子的BBQ经验总值。



「唔呣,之前听说去豪华露营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现在看来,还是需要自己料理食物呢。」



「不,阿良良木前辈。BBQ烧烤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料理,这个话题也是颇有争议的……」



「当然是料理,从切肉的方式到串肉的技巧,无一例外都会影响到最终的味道。」



因为完全没做过BBQ,这里夹杂了不少来自黑仪的推测。如果说食材的处理是料理的重中之重,那么这次的露营就非常适合我们这对新婚夫妇了。



因为这里的食材和厨具都一应俱全。



作为福利,帐篷中还摆了一束采摘的鲜花……这种王室般的服务,黑仪好像感到非常开心。那要不就明天吧,把小忍的事情告诉她好了……头疼啊。



「对了,阿良良木前辈。还有这位阿良良木前辈。」



「你真能分清两者的区别吗?难道不会把自己搞糊涂吗?」



「虽然由我来负责今天的烧烤任务,但我很好奇,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洗菜做饭的呢?」



「我基本是在外边吃饭,很少自己在家里做饭了呢。」



「我也很少自己在家里做饭,但我不喜欢出门,所以都是叫外卖搁家里吃,在我的船屋里。」



「阿良良木前辈,你强调太多次『船屋』了。啊不,只是我有一个疑问,如果阿良良木前辈和阿良良木前辈以后准备定居在船屋或者拖挂式房车,你们你们要怎样分担家务呢?」



「不会光吃那种橘子的。」



「不是说柚子啦。」



【注】 日:分担(ぶんたん bun tan),译:分担。日:蜜柑(みかん mi kan),译:橘子。日:文旦(ぶんたん bun tan),译:柚子。三个词发音相似。



「我会拼命工作,然后雇佣一名女仆。」



回答得很欧美风的黑仪。



不像是在开玩笑。



「历,你也不反对吧?嘿嘿,如果是高中时代的历,可能还会求着要一位女仆呢。(笑)」



「(笑)个头啦。」



不记得曾经对女仆产生过兴趣,不过记忆这东西总归是很敷衍的……曾几何时只对三股辫眼镜娘班长产生兴趣的这种怀念,多半也只是大脑加工过的事。



说实话,我并非绝对要让黑仪参与家务活,不过这并不能代表我能坚持一直做家务……不管怎么说,这都不符合『家人』这个代名词。



比起女仆,雇佣一名管家可能更适合阿良良木家庭.



有些犹豫,但还是雇得起的。毕竟两人都有收入。而且是可能涉及生命危险的工作,所以薪资的数额——机密事项来着不说了。



「好吧,我懂了,那就让我来当女仆吧,跟两位一起去美国——」



「不要轻易放弃你的梦想啊。」



至少去美国的医学院留学也行……不过,高中时代的神原还有可能来真的,对于已经23岁的她来说,恐怕是句玩笑话了吧。



或者说是一句严肃的玩笑话。



「你应该一直都不怎么擅长做家务吧,不然我也想不到还要在婚礼前几天去打扫你家房子。」



「我总觉得,某天我会突然变成一个能把一切都打扫干净的人,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我可爱的神原,应该是唯一一个只是不会打扫卫生,但很擅长料理的人吧?当然不只是BBQ烧烤这种程度。」



阿良良木前辈跟话真厉害啊。



既然都能邀请神原一起参加新婚旅行,那雇佣神原当管家这种事,她搞不好也会考虑的。不过假如小忍成为了我们的养女,神原也会充当保姆的角色吗?听起来有点像情景喜剧了。



就像『欢乐满屋』那种情景喜剧。



听说之后要推出『欢乐再满屋』这样的续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



【注】 『欢乐满屋(Full House)』是美国一档情景喜剧,于1987年-1995播出共8季,之后在2016年推出续作『欢乐再满屋(Fuller House)』,至今已播出5季。顺便一提,根据阿良良木历说自己24岁可以推断出现在是2012年。



「没有的事啦。真要讲的话,我想成为一名体育医生,也会同时负责饮食管理的职务。所以,运动员营养管理的意义上,一般的料理我都会努力尽量掌握好。」



果真是讲真的回答。听了神原的回答之后,黑仪应该不会把这样的后辈强行带去美国了吧。神原后辈已经在她跟我们之间画了一条无法逾越的线。



严格来说,饮食管理应该是营养师的工作,但她依然在一一学习其他相关知识,这份使命感真是令人佩服。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料理水平是提高了,不过水池里堆满的餐具和食物残渣也变多了。」



「不要做出扩张领土一样的行为啊。」



真是让我措手不及……这次新婚旅行结束以后,必须赶快回到镇上打扫神原家的厨房,然后再动身前往美国。



好不容易还佩服你来着,形象又崩塌了。



「历这非去打扫神原领土不可的使命感,我也很佩服呢。我要撤回前言,有历在的话,就没有必要雇佣女仆打扫卫生了。吃饭也可以叫外卖或者出门解决。」



「也可以让阿良良木前辈穿上女仆装哦,阿良良木前辈。」



「不管是哪个阿良良木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玩这种恶作剧了吧,神原君。」



就这样,为了准备晚上的BBQ烧烤,切肉和串肉的工作就交给专业的神原,看来我在露营里终于不是没有事可做了……本着善始善终的精神,我负责清洗神原用过的餐具,然后处理掉食物的残渣。



【注】 日:立つ鸟迹を浊さず,译:善始善终。这是一句日语俗语,字面意思是水鸟从水面掠过,不会污染到水质。引申义教导人们在离开前某处之前,要打扫干净卫生,善始善终。



「对了,历。忍小姐……小忍不叫一下吗?现在要准备食材了,最好确定一下用餐人数。」



「啊,没关系,她一般只会吃甜甜圈。等到要去调查杀生石的时候,再让她吸我的血就好了。」



「好吧,虽说是顺便接到的工作,你的态度还是很认真呢。」



还好吧。



毕竟对手是比小忍年龄还要大的怪异——谨慎一点也没有坏处,最好不要落入狐狸布下的陷阱。



012



都市传说。街谈巷说。道听途说。



无论是鬼故事还是惊悚小说,总归于恐怖体验,但阿良良木历——自己来说多少有点王婆卖瓜了——我的人生已经被这种经历填满了。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地狱般的春假,我遇见了地铁站里四肢被扯断的绝世美女,身体被一只猫劈成了两段,被一只猿猴殴打,被一条蛇缠住了身体,还有令人念念不忘的尸体童女——以及差点被黑暗吞没。



不胜枚举。



但是跟那恐怖体验比起来,眼前的恐怖绝对超乎寻常——我现在正前往寻找杀生石的路上。



天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深黑色。



比曾经要吞噬我的黑暗还要黑。



正如我对黑仪说的那样,在离开露营场地准备前往杀生石所在地之前,我让小忍吸了一些我的血,这多多少少能强化一下我的吸血鬼能力——也就是说,即使我的肉体强度,特别是视力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在这片黑暗中仍然伸手不见五指。



这并不是来自开裂杀生石的魔力。



单纯是因为杀生石遗迹附近没有电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人类是多么依赖爱迪生的这个发明。如今这种状况,完美的应验了那句俗语『前途黑暗,世事难料』……我只能用手机的照明功能代替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本来打算速去速回,但到这我的步伐明显地慢了下来。



【注】 日:一寸先は暗,译:前途黑暗,世事难料。这句俗语意指下一秒或未来会发生什么的事情根本无法预测。



没法让脚离地。只能贴着地面摸索。



这时候或许会出现『不是有大自然中的星光么』这种话,但的确没有——离开帐篷时,黑仪说:



「明晚才是天体观测的重头戏,所以今天不要抬头仰望星空哦。当然,我也不会。」



像这样,被强求(撒娇)了如此胡来的事情,而这到头来成了新娘子的杞人忧天——换作以前的她,会先把我双眼蒙住再送我开小段路,但这次是我一人开着租来的小型货车,来到杀生石所在地附近的停车场。当我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上突然变得乌云密布。



才过多久,八九寺大明神就不再显灵了?



「以现在这种状况,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哦,汝这家伙。吾是说——凭借这双没有完全发育的幼女的眼睛——都是没办法看穿这片黑暗的。」



如此说到。



小忍从影子中现出,贴着我身边走——手不拉在一起,就会完全看不到对方。



视野几乎全被剥夺这一点,让我想起甲贺课长所说同样在这公园附近的盲蛇石,但如传闻所说,甚至超传闻所说,刺激味过于强烈。



该说是臭鸡蛋之类的气味吗?



几乎没做过饭的我,从没有闻到过臭鸡蛋的气味——顺便一提,关于盲蛇石的传闻是这样的:



某天,有一个男人发现了一条看不见东西的蛇,它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那个人就用芦苇为蛇做了一个巢。后来,那条蛇为了报恩,在地上钻出了很多洞,温泉之花喷涌而出——跟我认识的那条蛇不同,这条蛇还不错。



不仅没有追杀人类,还会知恩图报,换做是我,肯定也非常乐意为它做一个巢。



不过,光凭从网上摄取的知识,并没能把握它真正的含义(还以为是真的花)。直到我来到了这里才发现,『温泉之花』是一种沉积在温泉底部,类似是硫磺晶体的东西。



我虽不是忍野,但也同样明白实地考察的重要性——继续努力搜索『温泉之花』的相关设定,应该也能得出确切的结果,但不来到当地亲身体验一番的话,是没有办法体会那种气味的。



是没有办法考察那种气味的。



虽然附近就是温泉神社,说这种话可能不太合适,我是那种不会去隐秘温泉的大学生,所以这儿的气味让人不太习惯——不仅仅是视觉,就连嗅觉也被夺走了。



嗯……



虽然这么说已经为时已晚,我绝对应该在白天来这探索——都怪顺便调查的这种意识先入为主,夜间独行这件事成了难以挽回的大失败。小忍之前有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现在我特意将其加深为了什么都很可能发生的局面。



这个遗迹似乎是24小时营业的,但周围看不到任何人,甚至感觉不到蚊虫的动静。



将要夜间独行的时候,神原还说:



「阿良良木前辈,让我们一起去吧?我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真的是难得的提议,但相反地,我觉得还是拒绝比较好。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全盛期,没法一边战斗一边保护别人……只是保护自己和那个幼女,就已经够得受了。



顺便一提,因为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在明晚之前仰望星空,黑仪小姐正在帐篷里操作着我前所未见的最新型电子设备,专心为公司的贸易活动奉献着。



不料想我的娘子一闭居,天气就变成这样了……



她才是天照大神吗?



不过我跟她一样,都是把工作带进新婚旅行的人。嘛金融投资界,不用说一天了,就连一秒都不能让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吧——话虽如此,她和神原这个相处比我还久的后辈,不,朋友,现在就像是在参加一场迟来的单身派对。



而能一起参加那种派对的朋友,我是国内外都没有……我单身的意义有所不同。



高中时代的我曾宣扬,交朋友会降低我作为人类的强度。但得知神原每周都会去参加一次BBQ烤肉之后我才意识到,能交到朋友的人真的很强大啊。



步入社会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羽川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应该就在那个春假,在那个我一直想回去的时代,那个把没有朋友当作人生价值的时代……这样看来,毕业之后的她变得过于强大了。



从她成功让我拜倒在她的裙下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班长很善于交朋友,但应该不太擅长建立一个组织。



无论是好是坏。



她作为人类的实力提高了。



但是丢失了人情味。



「……唉」



无论如何,当我想起羽川的时候,思绪就会恢复平静。每当动摇,或更甚者感到害怕的时候,就会想起羽川,这似乎是我的日常惯例。



这就是让我冷静下来的方式。



冷静,不过是一片黑而已。



又不是什么『突然感受到灵气,然后被突如其来的妖力压倒』那种戏剧化的展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正走在一座架在岩石周围(温泉区域?)的石桥上。



人工的桥桁。



即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座桥也是别人留下的一些痕迹——这本来就是一处普通的观光景点。这就是一座在新干线车站换乘公交巴士,花一个小时就能到的山啊——假如我都变成风说的源头,又成何体统。



注意脚下的标语,大概只是在提醒人不要摔倒吧。



一路走来,把九尾狐啊玉藻前啊给萌化的海报,大概有几张吧?妖狐是这样,吸血鬼也是如此,这些怪异已经融入到了人类的经济活动中——别害怕啊,就当作是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行走吧。



于是我关闭了手机的照明功能,让自己沉浸在这片真正的黑暗之中,继续前行。



「不,汝这家伙可能觉得这样很酷,但实际很危险哦。一不小心踏空了,肯定会坠桥受伤。而且桥下都是杂乱无章的岩石,连一根草都没有。」



「现在我以风说课的警员的身份来这里调查,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应该是拿不到保险金的。所以不如就以这种状态观光,只要平安无事,那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吧。」



「原来如此。嘛,吾插不了嘴,汝的那些工作。」



「什么嘛。工作之外的事倒是挺想多说几句的吧。难道说,是因为没能参加BBQ烤肉而感到被孤立了吗?」



「孤立?这倒──」



不见得是那样吧,小忍支支吾吾道。——一点儿也不像跟曾经用虎牙扎我脖子的原吸血鬼。



【注】 日:歯切れの悪い,译:支支吾吾。日:八重歯,译:虎牙。



我不清楚我的搭档到底想表达些什么,不过在我忘记那件事之前,「说起来,那件事,帮大忙了」地道了谢。



曾经就因为忘了道谢,导致一个青梅竹马和我的关系恶化了将近20年。



「哪件事?」



「不知道为何,事前也没有打什么照应,你对黑仪,怎么说呢,能爽快地自愿处她下风。真不愧是活了600年的成年人应有的风范。说实话,你能像那样保全黑仪的颜面,我真的很意外啊。总之,第一次见面时避免了最坏的冲突,我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闲聊,但对我来说这个话题是相当严肃的。继续在这个恐怖的地方讨论恐怖的话题没有任何必要,现在是整个旅行计划之中能跟小忍单独交谈的时间了,我想趁这个时机跟她好好聊聊别的。



方才似乎勉强看到了一个写着『距离杀生石还有240米』的指示牌,但我感觉好像还有2公里那么远。



感觉还有到月亮那么远。



「哼,那是当然。既然那位尊敬的女主人是汝之伴侣,那么她就享有同等的权力,来支配作为汝之奴隶的吾。」



「好像在给狗排序一样……」



虽然给人一种不好的印象……但我还是有点好奇,我的朋友神原——也就是我娘子的后辈——她会排在什么位置?



「和那个猿猴丫头有过一次争执,那时候,是被驳倒了呢。要说的话,排名应该在汝之上。」



「比我排名靠前啊……我应该能在脑中想象到这样一副人际关系图。」



像金字塔一样的关系图。



那在金字塔顶端的是卧烟前辈吗?不,或许是起名字的忍野?



「对吾来说,那些专家的排名应该在最底层。都是些无论经过几百年,也没杀死吾的杂鱼。」



「不不,专家之间也是有着千差万别的,就像卧烟前辈和忍野的初衷都是与怪异共存吧……像德拉曼兹路基那样的吸血鬼猎人,才是真正想与你作战的。」



只不过,当时实际是我在战斗。



我没办法把这些强大的对手排在金字塔的最底层……即使没有那场战斗就没法造就我,但我也不想再来一次。



嗯?



「没错。那些已成为过去。毫无疑问,如今的吾只能排在金字塔的最底层,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幼女。惬意呐。」



「惬意吗?」



「比起之前要面对接连不断的杀伐,吾现在的心情要好很多——前段时间跟死主交谈的时候,吾都差点忘了,最初吾之所以想要成为吸血鬼,是为了让那该死的魅力远离吾之身体。」



这些事我也听过。



在古老的欧洲城堡中——或者说在那个镜像世界里。



为了忘记那段美丽的记忆,她成为了吸血鬼。化为吸血鬼之前更像是怪物的过去篇『美丽公主』,回想起来,依然感觉非常精彩。



无论是劳拉,还是雅赛劳拉公主,看着现在的小忍,完全想象不了那些名字是否存在过什么的,真是有点,不好笑——引发国家灭亡的美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笑话。



就算是我这种马马虎虎、缺乏审美的男性,如果面对那时的『她』,应该也会切腹自尽的。



羽川也曾经暗示过这一点,仔细想想,当小忍还是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完全体时期,她从没使用过吸血鬼的本能技能『魅惑』,考虑到她化鬼的秘密原因,禁用也是理所当然吧。



「如果你能使用『魅惑』技能,你应该就不会被人追杀了,看来凡事都没那么顺利。」



「一切都很顺利哦。光是世界没有被吾毁灭。遇到汝之前,吾就这样细水长流地活了这么久,也算是侥幸。」



【校注】细水长流,日语原文即为细く长く,如字面意思。同时细く也有瘦小细小的意思,于是有下面一句变细小只是这几年的事情。



长流的确是长流,但大江变细水只是这几年的事情吧——不过,要说我听到她的这些话之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肯定是在说谎。虽然不想回忆起来,在那个春假,我的作为实在称不上是没有瑕疵的完美作品——嗯?



刚才起就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黑暗中,思维变得迟钝了吗。



还是说变得更敏感了——我对这件事毫无头绪,于是准备向我的搭档抱怨一番。



「但是,小忍,现在再称自己为奴隶或者下等人,已经是过时的说法了。那种自虐噱头在当今社会似乎没那么通用了。即使你只是想说明自身的情况,但对于那些在同样境遇下受苦的人们来说,这就像是一种冒犯哪。比如我说『没有没有,当上FBI搜查官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很普通的事情。』这种话,对那些愿意把后背托付给我的同事来说,是有损他们的名誉的。」



「还不至于托付后背,会普通地从正面受击的。那种家伙。」



这个比喻好像有点糟糕。



那就换一个更合适的吧:如果像我这样没有朋友的人,一直在抱怨自己没什么朋友,那么没有朋友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一种绝对的罪恶。后果就是,我无意中攻击了所有没有朋友的人——大概就是这样。



这个比喻其实也不怎么合适。



比之前的更糟糕了。



不过不好说啊,都没有朋友了,连抱怨都不准的话……要这样,还不如回到长刺的那个时代,说着什么「因为人类强度会下降」之类的话更好呢。



「不必担忧,吾这般家伙世上未必有其二。沦落为萝莉控变态的奴隶的吸血鬼之属。」



「忍小姐,不要再说萝莉控这个词了,绝对不要再提起了。这个不是说因为时代什么的,而是一个24岁的成年人被这样说就完蛋了。」



「吾倒认为高中生被这样说也一样out。」



「就连神明大人都不能再以五年级小学生的形象登场了,你也不知道你还能做多久的幼女吧?」



「哼。所以才想当做养女来合法化?想法颇为邪恶。」



不,我的本意并不如此……只是在和大家谈话的过程中,事态变得复杂起来了。本来我只是在跟黑仪讨论如何建立家庭关系,但关于如何安置小忍的问题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提到议程上来。



「与其想奴隶一样被吊起来,倒不如放在架子上置之不理。所以,让吾成为阿良良木忍这件事根本毫无意义。」



【注】 日:棚上げ,译:①置之不理。②在架子上。日:吊るし上げ,译:①以奴隶的姿态被众人问责。②吊起来。



【校注】之前有个短篇也在谈这个束之高阁的话题呢。



「为什么?就算只是极其微小的意义,那也应该算有意义吧?再说了,从地位上来看,把你从最底层的奴隶提升上来,这件事难道不重要吗?听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感觉你的自我肯定意识太低了。」



如果要从感觉上来形容,大概是田径运动员不喜欢参加学校的马拉松比赛,选择步行走完全程……



一边还说着什么,参加普通的竞赛会钝化直觉,之类的话。



但是,只有我跟小忍的关系倒还好,一旦三人成组,这想法就不成立了……而且我也不认为黑仪会想要一个幼女奴隶。



「但换作是养女,也不会想要吧?到底会怎么想呢,那个傲娇丫头——非也,那位尊敬的女主人。会是那种想当『妈妈』的类型吗?」



这不像是幼女会提出来的问题,即使对于养女这也是敏感的话题——这件事我还没有问过。



或者说,还没有和她谈起过。



黑仪与母亲的孽缘至深,我确实很难理解,她到底是抱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去看待这一母亲存在的。



毕竟。



无论她是怎样想的,为了断绝对母亲的思念,『战场原黑仪』她,曾因此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体重——自发地。正是有那种怪异,或者说正是有那种缘故,我们才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所以对于此事,一味地站在未来角度评价这种原始性的行为应该要节制,但说极端一点,那时『战场原黑仪』重拾与母亲的回忆这件事,是好是坏,似乎比妖怪还要捉摸不透。



忍野曾对18岁的我说过一些我听不懂或者假装能听懂的话,如今我即将成长到忍野当时的年龄,也就是当了成年人后,我才逐渐理解他当时想表达的东西,即使只有一点点。



成年人始终只是成年人。



父母始终只是父母。



『战场原黑仪』向重蟹许了愿。但同时,她也可以选择自发与母亲断绝关系,而不是重蟹许愿——这虽是看似无意义的选项,至少存在。



和妖怪的存在一样。或者说和神明的存在一样。



可以选择的。



『战场原黑仪』含着泪说,这是她必须要背负的东西,不应该忘记的东西。回到现在的视角,这根本不是她需要去背负的,如果她能忘记这些回忆,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说像羽川那样忘记一切是件幸福的事,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但这并不意味『战场原黑仪』的决定就是正确答案。



和成年人始终只是成年人一样。



孩子始终是孩子,仅此而已——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还有个现实的问题,她得了失去体重的怪病,生活想必会很困难。继续上大学也好,去外资金融企业工作也好,都没可能指望了。除了那些回忆,她一无所有。我想知道,如果是现在的黑仪,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也就是说,她会不会做出成年人做的决定,吗?如果汝当时对吾做同样的事,吾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虽然之前说过了,即使是现在的我,仍旧觉得非这么做不可……我没法对一位被卸掉四肢的美女置之不理。」



搞不好,非那样做不可的是现在长大了的我。在我那本来就没救的性格之上,如今还建立有对职业的使命感。



作为奴隶的下等仆人之上,还作为公务员的人民公仆。



同样,如果现在的我遇到了一位因与母亲的关系而苦苦挣扎的女子高中生,首先去保护她的念头会冲在前面……不知还像不像我高中生时那样,踏入别人的生活。



当然要先脱下鞋子,光着脚进去。



「曾经神原的告白被战场原黑仪拒绝了……换做是如今立志成为一名医生的神原,会不会出现另一种行为、迎来另一种展开呢?那个时候的黑仪,又好像是十分信任医生和护士的……」



「如果是猿猴丫头发现的吾,事情会有什么变化呢?」



「正如我们在车上说起来那个分诊,既然四肢已经被扯断了,那你应该会被视为无法治疗的患者吧……」



不只是神原。



如果是除了我之外的人类发现了濒死的吸血鬼呢?很难想象还会有其他人会像我一样做出,不说是愚蠢也能叫作愚愣的选择——至少,这不是正常成年人会做出的决定。



「其实,要说谁最想跟吸血鬼见面,我想应该是羽川吧。如果那个家伙把她的血给了你……」



「那世界应该已经被毁灭了吧?」



总之,我们已经在平行异世界里目击了类似的结果……假如全盛期的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和全盛期的羽川建立了主仆关系,那绝不是只毁灭一两个世界的程度。就算是成百上千个世界,也不够她们毁灭的……所有平行世界都会受到这个『假如』的威胁而被毁灭。



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又怎会安然无恙了。



「如果是『战场原黑仪』呢?虽然在那个春假,她离开了老仓的守护,又跟神原决裂,那段时间应该是她最为尖锐的时刻……」



意外地,我想她应该不会对一位濒死的美女置之不理,这种想法可能是处于我对自己娘子的偏袒。



「未必不可。只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所畏惧……猫丫头虽不好说,但若是那位尊敬的女主人,应该会与吾组成不错的搭档。」



只是。



那得等到尊敬的女主人,变成一位完全体的吸血鬼时了——小忍停下了脚步。



还在想发生了什么,看来在交谈中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了杀生石的展览场地——不,这并不能叫做展览。



那块石头只是静静的呆在那里。



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准确的说是800年前。



正如刚才那块『前方240米』的告示牌写的那样……在黑暗中每向前迈进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但我们终于到达了终点。



夜视能力全开的我,勉强能看清那块石头的形状。周围没有亮光,也没有住在附近的导游,所以我不太确定那是一块怎样的石头。



不过,周围有一块写着『杀生石』的牌子……



「毫无疑问,这块裂开的石头——正在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异样的气息──难道不是硫磺吗?」



传说杀生石周围的小动物的健康都受到了损害,最糟糕的情况,小动物会莫名其妙的死亡,但根据甲贺课长所讲,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妖气所致,而是受到了周围硫磺的影响。



其实以我的夜视能力,看到的范围只有四周荒地上的岩石,正如小忍之前所说,看不到一根杂草。



当然,就像刚刚提到的『盲蛇石』传说,硫磺的产生可以当作是怪异的起源——但对于一块石头来说,就应该只是石头而已。这也是我高中时期经历过的——不,那是我差点把一块石头变成怪异事件主角的经历来着?



【注】 出自《历物语》历石。



「然而这次的情况,跟汝之前自己做的那块石头不一样。杀生石虽然被放在周围没有一根草木,也没有一丝亮光的山上,但它仍然是被官方认证过的杀生石——现在看来,汝肯定是在为『这块石头为什么叫做杀生石?』而伤脑筋吧。」



确实……虽然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但这个名字的影响力,似乎要比九尾狐或者玉藻前更强。因为有了『杀』这个字,它甚至比小忍的上一任仆人——生死郎还要强……想到这里,让我不禁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



石头裂开的地方非常整洁,真的不是人为造成的吗?看起来就像是被一把大太刀竖直劈开的一样——可恶,周围的黑暗剥夺了我的对它距离感,当然也没办法测量它的尺寸。



可能比我想象中的样子更小,也可能比我想象中的样子更大——搞不清,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



话虽如此,无论卧烟前辈是怎样描绘着理想中的未来设想图,枥木县那须町都不在直江津警署的管辖范围之内。



于是我怀着我怀着颤抖的内心,在夜深人静时拜访了杀生石遗迹。在当地原住民看来,我才是一个可疑的外乡人。



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座欧洲的废城,但之前那一段路只像是普通的住宅街——石头就算了,如果接下来的展开里我都变成了都市传说,那可糟透了。



因此,我不能翻过为了安全而设置的栅栏,也不能做出违反规定靠近杀生石的野蛮行为。作为一名警员,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我也不能随意进入禁区——好吧,如果仔细观察,栅栏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周围有硫磺,为了安全期间,请勿靠近』这类的话,让我更加犹豫不前。



「但,这样一来就头疼了啊。本来我是想带着『虽然杀生石裂开了,但九尾狐并没有复活』这样的故事回家,然后把它当作土特产讲给同事们听。但现在看来,可能要带着一个恐怖故事回去了。」



事到如今,这条小路,只剩下愈发的恐怖。如果就这样返回露营地,那么留给那俩的土特产故事绝对只有『杀生石果然很恐怖』了。那这个流传已久的谣言,就会被官方机构正式认定为危险的存在——届时如果再出现『出现杀生石被FBI认定为危险』之类的谣言,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娘子让我不要抬头望向天空,但我总忍不住抬头看几眼——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那须高原天空中的云层比之前看到的更厚了。



连月亮都看不见。



在我的视野中,面朝正前方的景象和望向天空中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啊……现在的情况还好,但明天晚上呢?奥日光的天气会跟那须高原有所不同吗……之前听别人说,山里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的。



「汝在主仆关系中也可下达命令,如有必要,吾可以一击将这块杀生石打成粉末,然后让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说,传出去其他的谣言也是不行的。金发幼女深夜在历史遗迹进行劈石修行什么的,传开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传说,天知道呢。」



不过,如果这样一个恐怖的怪谈产生了效应,那今晚我所经历的恐怖体验可能就被吹得烟消云散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以怪谈应对怪谈吗。



「原来如此。汝的意思是说,假如有更可怕的情况发生,便可将杀生石的谣言无效化。」



「啊啊。就和因为蛀牙而疼痛不已时,听到任何怪谈都不会害怕一样嘛。虽然多亏了你,我跟蛀牙这种事毫无交集了。」



「吾明白了。」



小忍骄傲的点了点头。



「的确在吾还是全盛期的时候,曾经因为脚的小拇指骨折而疼痛难忍,于是吾就把膝盖以下的部分扯了下来,应该也是一回事吧。」



「呃……那是两码事啊。作为分散疼痛的一种方法。」



不管把身体的一部分扯下来还是怎么的,都像是只有能够再生的吸血鬼才可以做到的。不,倒不是吸血鬼,蜥蜴断尾是更类似的行为……从医学角度上来讲,就像是通过外科手术摘除了病人的患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谈论这种话题是相当恐怖的节奏。



「放心。接下来不是吾想扯掉汝的腿。」



「如果在深夜里被幼女扯掉了腿,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怪谈吧。感觉就像是TEKE-TEKE的新形态。怎么回事?现在要开始进行百物语了吗?从原怪异之王口中讲出来的怪谈,有道理,一定是极其恐惧的化身。」



【注】日:てけてけ,译TEKE-TEKE。在日本的怪谈传说中,是一位缺失下半身的鬼怪的名字。



【注】百物语是日本传统的怪谈会之一。点100支蜡烛,说完一个怪谈吹熄一支蜡烛,直到说完100个怪谈,蜡烛全部吹熄之时,妖怪就会出现。



但是,就凭听所讲的,能超越我们先今正在体会的实际体验吗?虽然这话题是我提出来的……难道,你有什么让我听了能说出『听了这个,虽然对不住九尾狐,但杀生石已经不算什么了』这种话的怪谈吗?



「唔呣,与其说是怪谈,不如说是这次远足途中,吾一直想找机会跟汝讨论的事情,现在时机正好。与其说是怪谈,不如说是更现实中的事。但对汝来说,这可能要比怪谈更恐怖。」



「哦哦,不错的枕词。」



【校注】枕词,开场白的话语,落语中对进入正题前讲述的以小笑话为中心的部分的称呼。



「听了今晚都会睡不着的。现在吾的名字还被那个夏威夷风格的家伙束缚着,所以汝想出了用汝的名字来重新束缚吾这种提案对吧?」



「啊啊。那个我们俩决定的提案是吧。」



「才没有两个人决定好。基本都是汝一个人决定的。」



真是专横跋扈,她说——嘛,我不能否认推进交流的手段稍微有些强硬。



但,那个怎么了?



不是已经讲完的话题吗?



「有没有讲完暂且不提,想法也没有那么糟糕。如果是往日的汝,根本不可能有『用汝的名字束缚吾』的能力,但现在的汝几乎是一名专家了。又深得经验丰富的老手的支持,应该可以对吾施加更强的封印。」



「更强的封印?我没打算施加那玩意──」



只是不想一直依赖于忍野这个姓氏,而且对我来说,原本的计划也是希望小忍变得更自由,增加她的自我肯定感,哪怕只有一点点——至于经验丰富的老手,这种场合下应该是指卧烟前辈或者甲贺课长吧。



「我是觉得比起忍野,自己来支配你会更好一些。」



「看似心地善良,其实有着很危险的想法呢。汝对别人订下的奴隶制度进行批判,又觉得别人服从自己没有问题。」



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事实如此,我的想法确实有些自以为是。虽然不想被创造眷属的吸血鬼说,但仔细想想,在她600多年的半生中,包括我在内,小忍只有两个奴隶。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反对奴隶制度的吸血鬼。



「没错,吾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就已经见过死主的仆从了。看过那强烈的主仆关系,随后在我的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结果反而导致吾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了吧。」



原来生死郎和我,都是在主人不怎么感兴趣的情况下而诞生的奴隶吗……或者说,我们都是因为主人紧急避难而被迫诞生的吸血鬼。至少不是处于小忍的自由意识而诞生的奴隶。



「如果你认为人道很重要的话,那么比起用名字的束缚转移支配权,直接解放奴隶应该更合理……」



「说真的,那对吾来说也不是开个玩笑的事情。吾没有指责汝伦理观的打算,而且因为汝的出现,吾才能摆脱那种四处逃亡的生活,这也是事实。反正万事都在辗转变迁,所以用汝的名字来束缚吾也算是种乐趣了。虽然吾对忍野忍这个名字很满意,但总觉得是那个夏威夷小子随便决定的。」



我想那并非随便决定的,但毋庸置疑的是,一定是有人在玩一语双关之类的文字游戏。



「但是,汝。让吾成为『女儿』并不是一个好主意。那个该说是做过头了么,又或者可以算失控了。」



「嗯?是这样吗?但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nice idea)来着。不,我当然不会擅作主张。虽然我有些招人讨厌,但并不自以为是。」



「这两种的性格,不都一样么。」



【校注】日语分别写作极悪、独善。



「我承认,推进交流的方式存在一些问题。我会顺从你的意见,也会按照正规程序征得黑仪的同意。我不会制造什么惊喜事件,也不会在车里随意谈起这件事了。」



不是仆人或者奴隶,而是作为我的养女,这样应该算是符合当今时代的做法吧……但我觉得剧情走向并不会失控,而是顺利进行。



「那改名字的时候,应该可以不给卧烟前辈或者甲贺课长添麻烦了。去找老仓就能解决。」



「保护处有汝这样的家伙,真是比被双亲殴打还要悲剧啊,对那个丫头来说。」



【校注】保护,对离家出走者、未成年人、生活贫困者,公务员为确保其安全、对其进行救护,或援助其生活并使之获得新生而执行的措施。历的父母,阿良良木警官夫妻收容了老仓,所以这里的保护处即阿良良木家。



仅凭一句话,就完全否定了我跟老仓之间的友谊,随后小忍摇摇头,继续问我「如果她说得更清楚一些,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吾并不否定汝的博爱主义。吾说过很多次了,正因如此,吾才能得到汝的帮助,这让吾感到很开心。吾也因此可以享受慵懒的时光。舒适的晚年生活。虽然汝可能不这么认为,但无论吾的名字变成什么样,吾就是吾嘛。所以问题不在吾的身上,而是在那位尊敬的女主人身上。」



「黑仪的问题?」



她们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小忍考虑黑仪,给了她面子,我以为一切都很顺利……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想多了?说起来过去,初次遇到八九寺的时候,黑仪说过自己讨厌小孩的事情,现在,我想起来了。



甚至还说了『全都该死,一个不留』这种十分夸张的话……虽说是全盛期的战场原黑仪的台词,但也还是太过极端了。我不是故意挖出她过去的发言来指责她,我以为她已经克服了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但好像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跟小孩子接触过。



对家庭十分重视的黑仪,跟八九寺不会有任何交集。



「唔呣。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吾跟她之间隔关系确实有些紧张,但吾没有感觉到敌意。她并未想要对吾痛下杀手。」



「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太太啊……」



「因为她之前的角色设定就比较那样。」



的确。



无论是面对作为后辈的神原,还是作为同级生的羽川,她都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同班同学……与那时相比,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友善的正常人。



「正因为她变得友善了,我才疏忽了你的感受,只是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你们相处。现在看来,我应该循序渐进……」



「嗯。多亏了汝的计划,吾现在应该差不多明白了。汝还是最好不要把吾当作养女,换句话说,不要让吾改名为『阿良良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