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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历‧水(1 / 2)



001



我觉得对于神原骏河来说,路肯定不是用来走的,而是用来跑的。无论是怎样的路或是何种状况,无视于天候风向,总是以全力奔跑为宗旨的那个学妹,不擅长放慢速度或是缓步前进。



是的,不擅长。



不拿手。



对于总是奔跑的她来说,高速其实不是她特别拿手的绝活,完全不是,低速或许也没有困难到束手无策,不到束手束脚都无策的程度。



不过基于这层意义,绝对不害怕白跑一趟的神原,应该也没想过要刻意缓步行走在道路上吧。



不是户外的道路,是人生的道路。



从她被称为明星备受校内注目的那时候,到她从篮球社退休的现在,她绝对没有失去这份光辉。这样的她拥有的人生地图,肯定和我的地图描绘著完全不同的路线吧。



「嗯,阿良良木学长,形容成『路』或许不太对喔。」



某次我聊到这个话题时,神原这么回答。一如往常笔直注视我回答。



「对于我这种将跑步当成日常一部分的人来说,奔跑的场所不叫『road』,叫作『course』。」



course?



在田径比赛中,各跑者所跑的「路」翻成英文确实是「course」。不过真要说的话,像我这种没将跑步当成日常一部分的人来说,对于将跑步视为非比寻常的人来说,将「路」翻成「course」总觉得怪怪的。



该怎么说,「course」给人的印象是预先定好,绝对不准偏离的绝对路径。



「阿良良木学长说这什么话?一点都不像您。所谓的『路』,就算是翻译成『road』,通常也都代表预先定好,绝对不能偏离的东西吧?要是换到旁边的车道,就可能会发生车祸。无论在什么样的路上,更换路线都不是简单的事。」



确实。



无论是「road」还是「course」,或许只有文理上的差异,始终只是语言上的问题。



实际上,无论是用走的或是跑的,无论是road还是course,路就是路。



有句话是「走在轨道上的人生」,既然所有人都在名为人生的道路上移动,就必须遵守某些规定。



遵守某种道路交通法。



不能随意脱离,不能违反既定的路线。只是更换车道还好,一个不小心的话可能脱离路面,坠落山崖。



就算没发生这种事,也可能发生相撞意外。



因此,我们只能沿著道路前进。



「只是,哎,就算这么说,虽然不是在讲脱离路线有多难,但其实用不著离开车道,也可以脱离路线。沿著道路全力奔驰确实是『前进』,却不代表一定是『往前方』前进。因为人们也可以『往后方』前进。人们做得到这种事。」



神原说。



「因为『退路』也同样是『路』。」



002



「神原,看来你这家伙没在听我说话。」



「什么?阿良良木学长,做学妹的我,突然听您叫我『你这家伙』不免怦然心动,但我很遗憾学长这样怀疑我。阿良良木学长是世界第一,我神原骏河则是世人公认全世界第一尊敬学长的人,这样的我再怎么样也绝对不可能没听学长说话。这太奇幻了。阿良良木学长,请您体认到一件事,您每次这样贸然发言,不知道会迷惑多少人的心。」



「我每句发言都不会迷惑任何人的心。你也没被公认这种事。总之神原,你肯定没听我说话,所以关怀学妹的我再说次吧。我要你跟著我复诵一遍。」



七月某日。



我利用假期造访神原家,站在她所住日式宅邸的走廊。正确来说是不得不站在走廊,如同在学校迟到被罚站那样。



我当然没迟到。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造访神原家。



但我不得不站在走廊。原因是我被神原带到某个房间前面却无法进入。换个正确的说法,我现在不是站在走廊,是伫立在走廊不知如何是好。



「神原,听好了,仔细听我说。」



「不用学长吩咐,我也在听喔。阿良良木学长妙语如珠,我不会听漏每字每句。我甚至担心自己继续听下去会感动到昏迷。」



「……我是叫你带我到你的房间。」



她一如往常吹捧我这个学长到烦人的程度,总之我无视于她的吹捧,指向房间。



指向拉开纸拉门的房内。



「没叫你带我到仓库。」



房内不只是「散乱」这么简单。



简单来说,不只是横向,连纵向也是乱的。不,就说不是「散乱」了,而是「堆叠」。房内的混沌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



「仓库?真没礼貌。即使是阿良良木学长,有些话也不可以说喔。」神原咧嘴一笑。「不过,我不在意学长这么说。」



「你不在意自己的房间被说成仓库啊……」



不过以我的角度,我这样讲还算客气了。老实说,这房间与其说是仓库,更像是不可燃垃圾堆放区。



差点佩服以神原家的规模,居然在自家就有不可燃垃圾堆放区。



此外也像是废车放置区。破铜烂铁堆叠起来,形成某种慑人的高度……



房内光景看起来呈现一种绝妙的平衡,不过如果我在这里跺脚,或许会从内往外造成小规模的崩塌吧。想到这里,我当然就站在走廊不敢动。



「…………」



神原骏河。



就读直江津高中二年级,曾经是篮球社王牌的神原骏河,我是在五月底和她结下奇妙的缘分。她是战场原从国中时代的知己,包含这个原因在内,我和她相处得挺融洽的。



不过,我们的关系其实没有我说的这么简单。以不离题的程度补充一下,她也跟我一样和怪异有所交集,交集程度甚至比我更深。这段交集的痕迹就留在她的左手臂。



她的左手臂包著绷带。



包覆起来、隐藏起来。



虽然这么说,除去这方面的要素来想,甚至就算包含这方面的要素来想,神原骏河也是我的可爱学妹。不过,我这种毫无可取之处,百分百的落魄吊车尾,居然用「可爱」形容这个即使退休依然曾经是篮球界超级巨星的运动员,口气还真是大啊……



然而,若是除去「优秀运动员」这一点,就无法否认她是颇为自甘堕落的违遢女生。



举个例子,神原骏河是「不会收拾的女生」。讲得更直接一点就是「乱丢东西的女生」。



将东西乱丢到混沌的女生。



她第一次带我到她房间时,我真的是大吃一惊,所以当时我和神原约好,改天有机会的话要正式帮她整理。后来我找到机会来整理过一次,不过在那之后明明没过多久,如今又成为抬头看不见天花板的状况。



我绝对不是一个不擅长整理打扫的人,甚至东西没整理好就会不自在,不过老实说,现在我不知道要从哪里著手。



要怎么从现状复原?坦白说,我无计可施。从家里带来的垃圾袋莫名空虚。



四十五公升的垃圾袋十个。



这种东西究竟派得上什么用场……完全没用。需要的应该不是垃圾袋,而是纸箱吧。不过如果要找纸箱,在这个像是仓库的房间应该找得到好几个……



「咯咯咯。好啦,阿良良木学长究竟会如何整理这个房间呢?我就见识你的本事吧。」



「为什么架子摆这么高?」



「架子摆高?错了,我的架子甚至可以说是摆在地底。」



「要是地底传出『我就见识你的本事吧』这种话,那也太恐怖了吧……物语将会进展到全新的舞台。想必你知道我要过来整理,抓准这个机会把其他房间的杂物也塞在这里恶整我吧?」



这是打扫住家的方法之一。



首先将不要的东西或杂物堆到一个房间,再将其他房间逐一整理乾净。虽然感觉会多一道程序影响效率,不过打扫难度基本上会降低。



「说这什么话?我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了。不过既然来自阿良良木学长,无论是称赞或罪名我都甘之如饴!」



「这种家伙不值得称赞吧……」



「我的房间只有这里喔。我并非从小就拥有两、三个房间,不是在这种奢侈的环境长大。我的房间只有这一个。」



「这样啊……那就好。」



「没错。如同我的前辈只有阿良良木学长一个人。」



「太沉重了吧!」



那么战场原呢?



不准把上上个月当认识的家伙当成世上唯一的前辈……我还没做什么值得你这么尊敬的事,今后应该也不会做。



「不过,好神奇呢……应该说很不合理。你的房间变成这个样子,那你究竟在哪里睡觉?」



「还会在哪里?就在这个房间啊?」



嗯?



神原疑惑歪过脑袋。



「我睡觉的地方只限于这个房间、战场原学姊的大腿,以及阿良良木学长的臂弯吧。」



「战场原的大腿就算了,不准把我的臂弯列入,而且这个房间看起来也不可能睡人……到头来,你根本进不去吧?」



「阿良良木学长这样是外行人的判断呢。」



神原面不改色就对尊敬的学长讲得很没礼貌。这种神经大条的个性,我这个做学长的很想效法。



总之,既然说我的判断外行,我就听听她的根据吧。我确实不是专家。在各方面都不是。



「那么神原,告诉我吧。你是怎么在这个房间睡觉的?」



说来惊人,据说被称为万能天才的李奥纳多‧达文西是站著睡觉。难道神原也是类似的做法?毕竟在运动方面,神原也够格被称为天才……但我觉得无论是怎样的天才别说在这个房间睡觉,连站在这个房间里都办不到……



「呼呼呼,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教导阿良良木学长的这一天,不枉费我活得这么久呢。」



「你才十七岁,而且我认识你到现在也还不到一百天……」



讲得好像等这一天等好久似的。



「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睡的?别说睡走廊啊,如果是这种搞笑的结果,我可是会扁你喔。」



「听您这么说,我就想这样搞笑了。好想被阿良良木学长扁呢。不是壁咚,而是走廊咚。」



「『走廊咚』是什么……?」



但我光是「壁咚」就听不懂了。



好夸张。



虽然已经聊很久了,但我造访神原家到现在,都没进入这家伙的房间。



感觉光是开场对话就把篇幅用光了。



「是某种定食吗?慢火炖煮走廊之后加上蛋汁?」【注:日文「丼」与「咚」同音。】



「唔,总之,让人想要慢火炖煮加蛋汁的走廊,在这个世界或许存在吧……那个,刚才您问我怎么睡觉?阿良良木学长,您看,那里有条缝吧?」



神原指向房内。



确实有一条缝。该怎么说,如同在断崖绝壁挖出来的坑洞……堆积起来的杂物以绝妙平衡产生的通风口。



「嗯。所以那条缝怎么了?你该不会要说你像是地鼠睡在那条缝吧?」



「就是这样。我从走廊冲刺,以背越式跳高钻进那里。」



神原讲得像是某种荣耀般骄傲挺胸,如同背越式跳高往后仰……不过那里没有垫子又不是沙地,用背越式跳高跳到那里,感觉会伤重流血到必须止血……



没必要不惜这么做也坚持睡房间吧?



乾脆给我睡走廊算了。



「不不不,阿良良木学长,虽然迅速下结论是阿良良木学长的优点,不过这么做有时候会导致误判喔。」



「你没资格忠告我。我最大的误判就是随口答应帮你整理这个房间。啊?难道那个坑洞很好睡?」



「很好睡喔。」



「就算不会受伤,正常来说都不好躺吧?醒来会全身僵硬吧?神原,你可能不知道,不过睡觉一般来说是让身心休息的生命活动耶?」



「我知道。没有啦,虽然弹性确实不算好,不过那个位置就像是睡袋,和我的身体完全贴合,意外地好睡喔。」



「是这样吗……」



「虽然比不上战场原学姊的大腿,却比阿良良木学长的臂弯好睡。」



「等一下!我要先果断强调我从来没让你躺过我的臂弯再吐槽,不过听你说那种垃圾山比我的臂弯好睡,我难掩激动情绪!」



「喂喂喂,阿良良木学长,用不著气到卷起袖子吧?用不著为了躺臂弯就气到卷袖子吧?」【注:日文「躺臂弯」与「卷袖子」音近。】



「不准讲这种冷双关语讲得这么开心!」



而且我并没有卷袖子。



到头来,现在是七月,是盛夏,我穿短袖,所以没袖子可以卷。



「别气别气,我或许也说得有点过火。」



「你讲话从来没节制过,全都过火了。所以你说你什么事说得过火了?」



「垃圾山确实比阿良良木学长的臂弯好睡,不过……」



「…………」



结果她还是没收回这句话。



即使承认那是垃圾山……



「不过,大家常说优点与缺点是一体两面。那个坑洞完全贴合我的身体,却因而没办法和别人一起睡。」



神原一副非常难熬般说。



基于双重意义的煎熬。



「要是可以和阿良良木学长一起睡在那个坑洞,超越战场原学姊大腿的完美睡床就完成了!」



「吵死了!」



「虽然有点晚,但我要指摘一件事。阿良良木学长刚才说睡觉是让身心休息的生命活动,不过以生命活动的意义来说,『睡觉』的意思是……」



「禁止开黄腔~~!」



如此快乐的拌嘴结束。



我终于准备万全……应该说排除万难,著手清扫神原骏河的房间。



003



仔细想想,我首度造访神原房间时,就稍微整理过她的房间。因为不整理的话,我连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当时该怎么说,感觉赤脚走进房间可能会受伤,如同走在地雷原。我身为男生,无论是房间还是思绪都不喜欢杂乱,不过任何人看到那种房间,内心的整理冲动多少都会被唤醒吧。



总之不提这个,我想说的意思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由于在上上个月的阶段已经完成事前准备,因此我以为今天的工程不会多么浩大。



然而短短一个多月就变得如此凄惨,即使不是恶整我或是要见识我的本事,她也很可能已经出现「反正阿良良木学长迟早会来整理」的依赖心态。



所以我身为学长,身为应该指导后辈的前辈,在这时候别管神原的房间直接掉头回家,或许才是人生过程的正确做法,不过在人生的过程中,并非总是能进行这种正确的判断。



半途而废的难度比从头开始还高。



不只不想让神原失望,我更无法坐视她在这种像是垃圾山坑洞的地方睡觉。此外也和上上个月那时候一样,刚看到会受到震慑的这个房间,单纯激发我想要整理的欲望。



虽然有点却步,不过要是在这时候离开,阿良良木历的名声将会扫地。



打扫时间长达数小时,即使从白天开始,也真的直到夜晚才结束,不过最后整理到勉强可以见人了。



「坦白说,我觉得用炸的会比整理快……」



「哈哈哈,阿良良木学长,拜托别用炸的。屋子是木造的,会整个炸得不成原形喔。」



神原快活地笑了。



这家伙笑什么笑?



顺带一提,她完全没协助打扫。只有在一旁口头指示哪些是最底限一定要留的东西、哪些是不必要的东西。



如果有人看见我与神原这数小时的样子,大概会完全认定她是学姊、我是学弟吧。我是来帮学姊搬家的学弟。



而且是相当被迫前来帮忙的学弟。



「我甚至觉得,如果是为了清理你的房间,你的爷爷奶奶应该也会准许我轰炸。」



「学长一点都不懂呢。您知道那些书多么贵重吗?」



「先给我销毁那些书。」



总之别说销毁,今天是假日,清洁队不收垃圾,所以不要的东西只能以绳子绑好堆放在庭院,顶多只能祈祷清洁队收垃圾之前别下雨。



乾脆也帮忙丢垃圾比较好吗……很难说,这样会过于涉入他人的家庭。



「总之……神原,辛苦了。」



我说。



老实说,辛苦的只有我,但我想不到这时候还能说什么。要说「成功了!」好像也不太对……



而且,哎,一直在旁边看别人整理,应该也很辛苦吧。我就抱持善意对她这么说吧。



到头来,如果是我,我就不愿意别人打扫我的房间……不过对于神原来说,或许连这么做都是一种喜悦。



真搞不懂这家伙的角色定位。



实际上,她是怎么样的家伙?



「那我回去啦。毕竟夜也深了,久留无用。」



「喂喂喂,阿良良木学长,给我站住啦。」



「慢著,就算再怎么样,对学长说『给我站住』也不太对吧?」



到头来,这家伙讲话总是充满活力所以听不太出来,不过仔细听就会发现她对前辈讲话一点都不尊敬。



「我所敬爱的学长,而且是万中选一的阿良良木学长,您以为我只让您整理完房间就走,完全不做任何事吗?」



「不做任何事……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慢著,用不著这么警戒吧……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神原一脸不满。



就算你一脸不满,但你的行径只会让我警戒吧?



「想说至少招待一杯茶水。不,只招待茶水不够,我好歹应该为阿良良木学长准备一顿像样的晚餐吧。」



「晚餐……啊啊,你是说晚饭吗?不,这就免了,容我婉拒吧。我想我回去之后,家里应该有准备我的饭菜。」



「这可不行。不准婉拒。」



「咦?婉拒需要别人的许可吗……?更何况是学妹的许可……?」



「吃完奶奶亲手做的晚餐之前,休想离开这个家。」



「这是恐吓吧?」



而且原来是奶奶亲手做的?



神原嘴里说应该准备晚餐,却不是自己做的……也是啦,无论再怎么偏袒神原,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下厨的家伙。



毕竟上次吃的豪华便当也是她奶奶做的。



到头来,即使同样是家事,下厨与打扫应该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如果是擅长厨艺的人,至少不会让房间变成那种惨状还心平气和吧。



而且有人说过,以住家散乱程度的基准来说,如果厨房开始散乱,那么这个家就没救了……



「呵呵,还是要硬逃看看?学长要试的话请自便,但您以为您的敏捷度赢得了我吗?」



神原张开双手,站在房间的门槛上。



看起来像是篮球赛的防守动作,不过这家伙完全不懂日式住家的礼仪……



「好啦,放马过来吧。虽然已经退休,但我的守备可没松散到连外行人阿良良木学长都能穿越喔。」



「不,我不会放马过去……」



总之,这家伙明明尊敬我,却动不动就叫我外行人。



无论如何,如果是喂血给忍,化为吸血鬼的那段时期还很难说,但我现在不是这种状态,虽然不是绝对,却应该无法穿越神原的防守。



看来现在只能乖乖听话。



哎,这是学妹的好意……应该说谢意,身为学长也不该冷漠拒绝。



老实说,从国中时代一直没有社团经验的我,原本就不习惯被当成学长,不清楚身为学长该怎么做才正确……但我抓不到我和神原之间的距离。



改天问问战场原吧。



假日来帮学妹打扫房间,并且受邀吃晚餐当谢礼,这样真的对吗……



不过战场原那家伙也很宠神原,大概不会给我中肯的意见吧……



「知道了知道了,神原,我认输。我投降了,放弃了。」



「慢著,阿良良木学长,不可以这么轻易放弃比赛喔。还有突破点,现在放弃还太早。」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啊?」



「希望学长和我抓住彼此的腰带互扭。」



「原来不是篮球,是相扑吗……」



要是相扑输给女生,而且是输给学妹,我真的会很丢脸,所以我只能把神原的激励当成激励感恩收下。



「那么,这一餐就感谢招待了。」我说。「我打个电话回家。」



「嗯。总之,既然阿良良木学长这么说,那就定案了。」



神原不知为何大方回应。



没能玩相扑暂且不提,但事情大致按照自己的意思进展,神原似乎很满意。总之,能够让学妹度过充实的假日,我也很高兴。



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那么,阿良良木学长,在前去享用晚餐之前……」



「嗯?」



「先洗澡吧。您这样脏兮兮前往饭厅,我会很为难的。」



004



将日式住家吃饭的地方称为「饭厅」是否正确?我难以判断。不过既然这样该怎么称呼?我同样一头雾水,所以没有刻意指摘这一点。



总之确实如神原所说,打破学长学妹的隔阂打扫房间而弄得满身灰尘的我,如果就这样出现在吃饭的地方确实不礼貌,所以关于这方面,我甚至想感谢她如此提醒。



我差点在别人家做出冒犯的行径了。



不过就算这么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借用别人家的浴室,所以泡在浴缸里的我满心困惑。



与其说困惑……应该说悖德感?



总觉得自己做了非常不该做的事……这间浴室和气派的宅邸一样气派,大概是桧木浴室吧,规模大到被当成高级旅馆的浴室也不奇怪,所以光是可以在这样的浴室洗澡,就觉得足以抵销今天付出的劳力。



「…………」



不对,但是果然很奇怪吧?



明明和学妹的交情还没有很久,却在她家浴室悠哉泡澡到只露出一个头……



即使战场原的想法略微跳脱常识,也可以预料她会认定我不该这么做。



要是找她商量这件事,可能会被杀。



似乎会被她用文具杀掉。被可擦原子笔擦掉。



不,我不知道具体来说,被可擦原子笔擦掉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



我看向设置在墙上,和桧木浴室不搭(反过来说,会令我想起这里不是旅馆浴室,而是普通住家浴室)的防水时钟。与其说我在意现在时间,应该说我在思考距离「晚餐」时间还有多久。



神原原本似乎完全没有预定要招待我吃晚餐,只是当时突然想到的,对奶奶那边也是先斩后奏。



突然得连我的晚餐也一起做,奶奶想必相当为难,认为我是旁若无人的学长吧。但她大概做人很好,似乎还是答应了。



我心怀感激。应该说过意不去。



「……不过,真是不自在。」



可以伸直双腿的浴缸以及温度适中的热水确实舒适,我也不打算收回「足以抵销今天付出的劳力」这句话,不过像是别人家的洗发精、润发乳以及香皂等用品,总之令我感到不自在。



我的器量真小。



总之,适度暖和身子之后就赶快出去吧。



我如此心想时,更衣间的方向传来声音。



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说话声。



「唔!怎么回事?门打不开!上锁了!阿良良木学长,您还好吗?发生什么事?我立刻救您!」



「…………」



门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粗暴晃动。看来有一名暴徒试图入侵更衣间。



「打开这里!举高双手出来!这是警告!」



「…………」



原来不是暴徒,是警察?



「我是神原骏河!阿良良木学长的情色奴隶,擅长招式是三角跳!」



「…………」



看来果然是暴徒。



「可恶,为什么打不开……不得已了,我立刻去拿机动部队攻坚用的那种棍子过来!」



「住手!然后也不准拿你不知道名称的东西过来!」



哎,我也不知道那种棍子的名称。



「啊,什么嘛,阿良良木学长,原来您没事啊……」



我吐槽之后,粗鲁敲门的声音终于停止。看来她真的是在担心我的安危。虽然这么说,但她刚开始要入侵更衣间的行径无法免责。



我在浴室里大喊。



声音在室内回荡,位于其中的我有点不舒服,不过彼此隔著更衣间,必须透过两扇门对话,所以非得拉大嗓门。



神原那家伙平常嗓门就很大,所以声音足以传到浴室。



「吓我一跳……还以为阿良良木学长被监禁,我担心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会监禁我的人只有你。」



「这倒未必。战场原学姊就可能会监禁您喔。」



「哈哈哈,怎么可能,就算是战场原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的。」



「不过,这扇门为什么打不开?」



「当然是因为我锁住吧?」



我假装吓一跳,而且实际上也吓了一跳,不过只要知道神原的为人,当然会猜测她可能在我洗澡的时候入侵。



锁门是理所当然的预防措施。



「上锁……?更衣间的门有锁?」



神原似乎由衷感到意外。



明明是你家的更衣间,你为什么不知道?



「没有啦,因为我洗澡的时候,更衣间的门都开著……」



「与其说开著门,不如说你太开放了吧……不过基本上,你在家里想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啦……」



应该说,即使是在浴室里,我居然敢在别人的家里全裸。



「不,阿良良木学长,若您有所误会,那我想要订正一下,我过来这里只是想和阿良良木学长一起洗澡啊?」



「那我就没误会,你也没必要订正。」



「我讲错了。我只是想在阿良良木学长洗澡的时候,帮忙洗阿良良木学长的衣服。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