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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用拼凑的材料制造的石窑烧的,用拼凑的材料制作的披萨,比至今为止吃过的披萨都要美味——不,至今为止,我有没有吃过披萨的经验都很可疑(冷冻的披萨倒是吃过),吃饭这事,果然还是得从做饭的阶段开始。



【校注】一行人吃的叫做ピッツァ(picca),用石窑做的。而这里冷冻的披萨是ピザ(piza),两者似乎都是pizza,但区别不明。



自己做的应该都好吃。



话虽如此,早饭做好之后,起来时睡眼惺忪的黑仪也在夸bravissimo,味道大概真的很好吧——睡眼惺忪,头发乱乱的黑仪也十分少见。



【校注】bravissimo(意大利):棒极了



夸的方式也有点在说梦话的语气。



从今往后的日常生活中,这样的黑仪也会不时闯入我的眼帘,本当如此想道时——



「不哦,和预想的一样不是很好吗?有说过吧?拜访雨中的战场原也能成为很棒的回忆。再说了,不能称心如意的事情,后面大概率也有一堆。」



「你这么说,我作为计划者的确可以卸下很多心理负担——但是,天体观测本来是我们最优先的目标呀?」



「看不成宇宙好歹也看得了骤雨嘛。」



【校注】日语中宇宙和雨中都读作ucyuu,即谐音。所幸中文中有宇宙—骤雨,倒过来读也是谐音,故取此翻译。



这种话平常也就当乱说的笑话听,但在如此这般的新婚旅行当中由娘子口中说出,就像是听到了抓住人心,给人以深刻印象的广告语一样。



「最糟糕的情况下,战场原的星空,应该也还能在网站上看呢。」



「超级最糟糕啊。」



「回家时去一趟天文馆吧。」



「要那样的话,就以后再来吧。比如金婚式的时候……伊吕波山道开得了吗?说实话,我没有太多自信。」



【校注】金婚式,欧洲流传的说法,婚姻五十周年之际。



「哎呀哎呀。因为习惯了美国式的右侧通行了?」



「我不至于这种马路上的事都要炫耀。因为那个是山路嘛。伊吕波山道是单向道,不分左右的吧……」



「那不就轻轻松松了。只要不封锁道路的话。」



这才是随便一说的笑话。



我说不出什么Hey,sir。



【校注】三处为平气の平左(heiki no heiza),闭锁(heisa),Hey,sir(hei sa-),意思分别是毫不在意,道路封锁,以及对应美国交通背景的Hey sir。因为音近而作的文字游戏。



「不自信是在说对雨中的婚礼之路有些不安。而且神原还没有驾照。」



「只要是为了您二位,无证驾驶我也在所不辞!」



「路上不要耍黑杰克之类的把戏了。为了我们也好。所以,黑仪,如果雨天也要照常进行的话,可能伊吕波山道的安全驾驶得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就算是小型货车我也漂移给你看。」



感觉会漂移到彼岸去。



给我看的大抵是地狱——赛河原的话,明明昨天已经看过了。



「主线与其说是天体观测,其实是去战场原这件事本身吧?如果说发生了什么山体滑坡就罢了,如果危险性没到那种程度,雨中湿地也还算可以吧。」



雨中湿地可不可以先放一边,这么说确有道理。天体观测,都只是原本目的的附属品——将因为我而丢了名字的黑仪带去战场原,就是新婚旅行唯一的目的。



好。



就敲着石桥走吧。



【校注】石桥を叩いて渡る。走坚固的石桥时也想着会不会塌,一边敲一边经过。比喻做事非常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又是石头吗——比起石头还是更想看星星呢啊。」



「但是,阿良良木前辈。星星也跟石头差不多吧?还有陨石这种东西。」



「是呢,神原。不是下雨,而是下陨石就好多了。跟流星雨一样的。」



太宠后辈了吧,黑仪小姐。



或许是想把高中时代冷遇的部分,一个劲儿地赔给她吧——需要相互赎罪的地方真多——那么,这之后的安排,大致不变。



我们放松到了中午,便离开露营场地。中途午饭找个地方吃了那须便当,继续向着日光东照宫方向行驶——在雨中前往日光之谓,想来还略显风趣。



而且,和神原一起等披萨烤好的时候,脑海里闪出一道灵光——我必须去一趟东照宫。



那之后,在二荒山神社结一道缘。



爬不爬伊吕波山道这个问题,还是得慎重一些,看这之后的天气决定,但无论怎样,天鹅船还是得放弃了,中禅寺湖也只望一望,观赏完二荒山神社中宫祠的弥弥切丸,就养足精神,专心于战场原吧。



这样不错吧。



「华严瀑布和龙头瀑布都要放弃吗?下雨瀑布的水量也会增加,肯定会有很大的压迫力的说。」



「怎么接近危险的事情,还这么主动……那个无条件中止了,中止。」



「历的船屋,也建在尼亚加拉就好了。」



【校注】尼亚加拉大瀑布。位于美国与加拿大之间的国境边界,横挂在流经伊利湖和安大略湖之间的尼亚加拉河上的大瀑布,高50米,宽1100米,是世界性的游览地。



「怎么可能好啊!」



莽莽撞撞的高中生时或许会对这主意来劲,但现在家人的安全在第一位,所以我将这种提案否决了。



嘛,某种程度上,轻松了一点。



天气怎么样了啊,要是起云了怎么办啊这类让人生急的焦虑,都多亏这风雨交加的气候,根本不需要担心了,心情甚至有些晴朗。



虽然想着这些话,但好像自己又对山间天气千变万化这一点抱有着期待……没准,战场原一旦夜幕奖励,就能迎来一望无垠的晴空呢?



「说起来,历。撂下新婚的夫人,在外面处理了一整晚工作之后,进展如何啦?」



「一切顺利。」



关于工作的话是的。



虽然有可能心生芥蒂。



「你的深夜生意呢?」



「转动了上亿的资金呢。虽然是别人的钱。」



「那就好。」



「安心吧。今天晚上,我会把手机电源都关掉的。不管是下雨下子弹,还是下星星。」



017



我想,地狱一般的春假里,我是发了疯似的拼命才得以幸存的。而我们用以作早餐披萨的材料,却不是因为没有拼命才被吃掉的。



018



小忍所期待的那须便当,其正式称呼为那须幕府中的便当,更加正式地说,还能扯出一套详细的定义。肉、蔬菜、水果、大米、牛奶等用的都是那须本地产的食材,连制木板所用的木材都非得是那须的不可。店内提供的料理有九种,分别用九个不同的器皿盛装,立意作九尾之狐,其定价通常在一千五百日元以下——关于这个还有不少可以说,可惜的是我尽管对夫妇同姓有所意见,但并非『美味大挑战』的登场人物,这部分还请允许我割爱不谈。



因为还在吃饭。



吃完披萨后小憩一番的新婚一行人——就连我,也打了个盹——以备届时需要我驾车的情况出现——我们离开露营场地,出发去往预约好的餐厅。



在杀生石那儿挨了雨淋之后就一直潜在影中的小忍,才这个点就慢悠悠起了床——超乎睡眼惺忪的级别,摆出的那副表情像是大半夜被人敲醒过般呆滞,这个比喻,正适用于昨晚吸了我血,吸血鬼性高涨的小忍。



没有发生和九尾狐战斗之类的展开,于是吸的血全都白费了。不过能够不睡过头,真是了不起。



该说是了不起吗。



令人钦佩的是那食欲吧。



又吃甜甜圈又吃那须便当,起早一点没准BBQ和披萨也都在劫难逃,就现在来看,『忍野忍』只是一个健啖的幼女而已。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



她软绵绵地摇着头发,困得前仰后合,仅凭本能摄入着那须便当的小忍,被黑仪似乎用一种慈祥的眼神看在眼里。



中学时代的她率领那个军团有几分认真我已无从得知,而从现在那眼神来看,她对小孩的讨厌——或者说对小孩的不对付意识——似乎已经克服了,不过嘛,从这里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使人欣慰的光景就真的是慰借吗?



总感觉,吸血鬼的凶恶性被那楚楚可怜的容貌给糊弄过去了……这不就像是凭着『因为可爱』之类理由而被保护的濒危物种吗。



有警句说「明明小猫小狗小兔都能保护得很好,可蜜蜂却都要灭绝了哦?」,总觉得不够醒目……「蜂蜜都不能再吃了哦?」会不会更好呢。



然而,那种慈爱的眼神,若是在知晓了幼女曾当作主食的物种之后,是否会变成恐惧的、或者嫌恶的视线呢?



这种可能,已然不适合概括成偏见、先入为主的观念、器量之类的话题来糊弄过去了——实际上,在平行世界,我虽没有亲眼确认,但或许黑仪(恐怕连神原也),就被解封后暴走的小忍给残害了——被她吃了也说不定。



只要那个所谓的『世界』,和这个世界仍然保持着某种连接,对于小忍,作为人类抱有根源性的警戒心,或许才是正确的。



现在回想起,在出发前拜访的北白蛇神社,梳理参拜日光东照宫的合理性时,八九寺以成年人形象现身,说不清是不是某种暗示。



那个在平行世界相会的,未有成神而是成长后的八九寺——与毁灭世界的吸血鬼,不断抗争的战士。



不是因为什么这个社会能和小学生握手的只有足球运动员,而是为了让愚笨的我想起往事,那家伙才以那个形象显现的吧——不,怎么可能,不用那样解读神谕。



远了去了。



本来的话——我的意思是本来搞错了的话——这餐饭或许就是绝好的机会,如果我还打算执行最初的计划。虽然幸亏没有和黑仪说,但,若能够和她说,该有多好啊。



总而言之,我将那须便当一扫而空,舌尖还有余味。大家一起生火的BBQ,用石窑做的披萨都很好吃,不过还得是店里吃的料理啊,别有一番风味。这是我率直的感想。



虽然有点露骨。



【校注】日语原文:身も盖も、皿もないが。身も盖もない的字面意思是没有器身,没有盖子,形容表述露骨、直截了当、赤裸裸。一行人吃的便当中有器皿的讲究,这里是双关。



有这种感想,以为面包是用面包粉做的这种低级错误,难怪我会犯……



「营养学上也是很重要的参考哦。试试查一下运动员的菜单吧。」



神原这样说。她在餐桌上也能抓学习的话柄,和我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差——而这是我们此行蜜月,四个人共同进餐的最后机会了。



……啊,不是,说得好像谁就要死了一样,不是这种展开所以请放心。虽然人各有所好,不过我看连续剧里两三个人,当中一个登场人物就要死之类的剧情,一年比一年不顺眼。



都幸福多好,所有人。



一个都不要落下。



于是乎,我们在餐厅旁边的商店,按人数买了大一点的透明伞——接下来要去参拜日光东照宫,这雨不是折叠伞应付得了的。



虽说是按人数,



「吾就不用买了。再睡一会儿。吃撑后更困了。」



小忍说完孩子气的,或者老人家气的话,就又回到我的影子当中去了,于是按人数买了三人份——说不定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坐在儿童座椅上?



神原说自己有雨衣没关系,但作为前辈还是觉得,偶尔一两把雨伞钱还是能给她出的。不过,你这雨衣形象,对我来说还稍微有点心理创伤呀。



记忆不太好去美化。



仅此一项……



原本路线图上没有预定,但驶进了去往东照宫的道路。虽说并不是代替两大瀑布已取消的方案,只是从那须高原前往日光,哪条路都会要回到宇都宫附近,所以我们回到闹市地段,在当地买了甲贺课长推荐的宇都宫炸火腿排。



因为已经决定好,不管是下雨还是下子弹,都要在玻璃窗的车内度过在战场原的夜晚,晚饭必须确保可以带走吃……本想着在路上买了就行,却因为这大雨降低了不少旅行的自由度,最后决定依赖上司的意见了。



能依赖的上司要依赖到底!



我做到了这个本分。



既然如此,就再贯彻一下,虽说不知道是否能搭配新婚旅行的晚餐,还是买了传闻中的宇都宫饺子套餐。



车里没有安装电子炉灶,拿出来吃时也不大可能还趁热了,不过有点小激动也还是不错的。



条件允许的话,还想在满天星辰之下吃。不过不多祈求了。



食欲以外的。



019



不愧是世界遗产。



工作日也好雨天也好,这种事几乎造不成一点儿影响,日光东照宫的周边,观光客拥挤不堪。不过应该是大家都打了伞,拥挤程度比晴天都要高。



带孩子的家庭不少,在我看来相当刺眼……在停车场下了车,小忍也还没有出来。



嘛,虽说不大可能有十字架,但毕竟东照宫是圣域吧……这个场景下,作为怪异难以登场。



也有可能只是还在犯困吧。



「我想瞧瞧那不看·不说·不听的猴子。作为向猿许愿的人。听说,不仅是那三只有名的猿猴,好像还在展示『猿猴的一生』哦,阿良良木前辈。还有阿良良木前辈。」



「猿猴的一生?」



「猿猴妈妈生下的小猿猴,在反抗期当中茁壮成长,最后长大成母猿……之类的,就像是星球大战那种世界观。」



「没看过啊,那,」



这也在讲母子吗。



当时地藏们的冲击力太强,到了这我还未曾言及一件事。杀生石史迹旁的休息室附近,还有一座叫教传地狱的石像。



【校注】教传为人名,校对暂时查不到相关的资料……



不是地藏而是地狱。